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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只是中暑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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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接着,后面一个顶着满头银发的老头儿也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那老头见到陈澜,便放下手中药箱,摇摇晃晃,气若游丝地拜道:“老臣刘秉,拜见王妃。”

  “起来吧,人在里面,劳您进去看一眼。”陈澜虽心有不悦,但见那刘秉已然脚下无根,双手微颤,想必已近风烛残年,便收了收方才那些不满的情绪,勉强维持着平日里的涵养。

  “遵命,老臣这就进去为碧筠夫人诊治。”说罢,擦着汗战战兢兢地走了进去。

  陈澜被败了兴致,本打算在院中玉兰树下吹吹风,舒展一下自己的身心,不愿理会钱氏的胎。

  可是转念一想,作为当家主母,侍妾的孩子出了问题,她是不是也有责任?而现在,这件事又不偏不倚地出在了琼芳院,那钱氏又是皇后所赐,她若不进去看看状况,日后出了什么事,自己岂不是很被动?

  想来想去,她的情绪还是被理智所战胜,尽管即为不情愿,却也还是回到了内厅。

  刚一进屋,便看到惊惧之下的钱氏,有气无力地坐在长椅上,用绢帕擦拭着头上因疼痛而渗出的汗珠。而此时的刘秉也正在为她诊脉,边诊脉还边捋着自己的白胡子,时而点头,时而皱眉,极其认真。配上那一头跑得有些凌乱的银发,一眼看上去,便有种医术高明的既视感。

  须臾,刘秉收回搭脉的手,站起身来,胸有成竹地对陈澜作揖道:“禀王妃,老臣已为碧筠夫人诊过脉,夫人并无大碍。”

  陈澜闻言十分震惊,皱起了眉头,脱口而出问道:“什么?并无大碍,她刚才肚子痛得很厉害,这不是早产的迹象吗?”语气也跟着急了起来。

  那刘秉似乎料定陈澜会提出质疑,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回王妃的话,孕妇本就容易上火,加之天气越来越热,火旺而攻心肝,心火下述,才导致腹痛。待老臣为夫人开张清凉下火的安胎药方,连服几日,腹痛自然会消失。”

  “你的意思是她中暑了?大人和孩子都没有问题吗?”陈澜满头雾水,不可置信地追问道。

  “没错,夫人的脉象如盘走珠,滑而有力,可见小世子在腹中一切安好,但等足月,便可瓜熟蒂落。”

  脉象如盘走珠,滑而有力?陈澜虽然学的是西医,但本科时也选修过中医基本理论这门课。

  乍一看,刘秉说的没错,多数孕妇的脉象的确如此。

  可仔细分析起来,钱氏方才还腹痛难忍,惊惧难当,若真如刘秉所说,只是火旺而攻心肝,那么她的脉中,却应该似有琴弦波动,按下紧绷端直,松开拨弦颤动之感,这如盘走珠又是怎么号出来的?

  陈澜眯着眼睛审视着面前的老头儿,心中充满了疑问,虽说中西医是两套路子,可诊断结果却也不应该差这么多,直觉告诉她,这老头儿一定有问题。

  “刘大夫,您老在府中供职多少年了?”陈澜试探道,想要摸一摸他的底细。

  谁知刘秉听闻陈澜唤自己一声“您老”,便做出极为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忙俯下身子拱手行礼,用颤抖的声音说:

  “哎呀,王妃抬举了,老朽年迈,从前在宫中供职。去年本应告老还乡,蒙官家娘娘不弃,命老朽在王府专门照顾碧筠夫人孕体。”

  宫中供职,那不就是太医吗?难怪他一直自称老臣。

  可既是太医,又怎会看不出来钱碧筠的胎有问题呢?这……到底是技术问题,还是人的问题?陈澜凝眉思索着,陷入了沉默。

  钱碧筠见陈澜似乎有些信不过刘秉,便连忙替他解释道:“皇后娘娘怜惜妾身有孕,特意指派刘太医到府上来照顾我,他多年为太后皇后诊病,最为擅长妇产千金一科,医术精湛,王妃大可放心。”

  “哦,原来是宫中的太医啊,既是皇后娘娘吩咐的人,那自然是最稳妥不过的了。”陈澜尴尬地笑了笑,心中却画上了

  一个大大的问号,她觉得这件事情,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这钱氏的肚子……恐怕内有乾坤啊。

  “王妃过奖了,老臣定当竭尽全力保碧筠夫人母子俱安。他日小世子平安落地,便是晋王府的长子,身份贵重,前途无量,老臣便也可功成身退,告老还乡了。”那老太医看出了陈澜对自己还存有怀疑,便又强调了一遍自己的忠心耿耿。

  而钱氏听到这里,表情却变得十分不自然,连忙接过话头儿,语气略急地为自己找补了一句:“他日王妃所生之子,才是王府之中正经的嫡长子,妾身之子怎敢与王妃之子相较,不过是皇后娘娘垂怜,不忍见我孕中无人照顾罢了。”

  陈澜听了二人的一抬一唱,更是困惑。

  就连钱碧筠都觉出此话甚为不妥,这刘秉在宫中供职多年,后宫嫔妃之间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倾轧,想必他也是见过的,可此刻又怎会说出如此不知轻重的话来呢?除非……

  他在提醒着自己什么?

  刘秉在提醒她,钱碧筠的孩子一旦出生,就会母凭子贵,平步青云,继而威胁到自己在王府的地位;

  提醒她应该先下手为强,除掉钱碧筠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可是她与这刘秉素昧平生,他又为何特意提醒自己这个……

  大脑飞快地运转着,通过方才在诊断结果上的南辕北辙,和刘秉在脉象上的刻意隐瞒,陈澜大胆地猜测,他恐怕是要借刀杀人!

  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什么人这般阴损,要借自己的手除掉王爷的侍妾?

  按照常理推断,这个人,多半应该是安排他到王府当差的人,那便是皇后了。

  可这皇后既然要置钱碧筠于死地,又为何要将她赐给晋王做妾,岂不多此一举?

  思来想去也参不透其中的玄机,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那便是,这晋王府,远不是看上去那般与世无争。

  ……

  退了刘秉,陈澜关上了房门,坐在椅子上默默整理着刚才发生的这些事情。

  而钱氏则因为惊惧过度,此刻正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匀着气息,准备稍作调整之后再离开。

  沉默相对,谁也没有说话。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钱氏自觉休息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向陈澜辞别,她微福了福身子,道:

  “今日之事,多谢王妃,妾身体已无大碍,不便打扰王妃休息,就先行告退了。”

  陈澜抬头看着她,心中却翻江倒海。

  眼前的人,从走进院中的那一刻起,她便从她眼中看到了初为人母的幸福和喜悦。她到底知不知道有一双黑手正掐着自己的脖颈,随时准备断送她孩子的性命。

  可在这深宅大院之中,陈澜亦无法判断,钱氏究竟是无辜受害,还是罪有应得。

  但是,无论怎样,她始终觉得,就算一个人如何罪大恶极,也没有任何人有权利剥夺她肚子里孩子的生命。如是想着,陈澜心中便笃定了下来,缓缓向她开口,语气和缓而温柔:

  “好,你今日也受惊不小,且先回去休息吧。

  你且记住,若时常似这般腹痛难忍,便要提防早产。此后饮食汤药皆要注意,切莫交于他人之手。自己的孩子,还是要自己注意才好。”

  钱氏得陈澜宽慰嘱托,方才的惊惧之情便稍有缓解,目中也泛起了些许暖意,露出宽心的笑容,再次俯身行礼道了句:“劳王妃挂心了,妾身谨记。”

  之后,便由丫鬟搀扶着离开了琼芳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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