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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携宝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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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叹天下终无不散之筵席。待兄妹五人就这样度过了一个美好的下午,又秉灯夜烛的笑过了晚上。第二天一早,离别的时刻终于还是来了。只见一大家子人坐驴车的坐驴车,溜达着的溜达着,不到七点就来到了村口的路旁。

张贺这回自然是吸取了前世的教训,没有再像上次一样,为了去厕所,就劳烦姥姥帮忙看管母亲的包。而是天还没亮,他就已起床洗漱准备停当,且为了能让铜器与瓷器能在母亲的包里“相得益彰”,还特意从前院的厨房里捡来了好多稻草,并再三叮嘱母亲莫要假手他人且万万不可声张。

“哥,这个你带上。”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将一个布袋子藏在了驴车上的李真和李萌,见道路远处一片尘土飞扬,这才将其交到了张贺的手上。

“什么呀?”张贺好奇的欲要打开观瞧。

“先别看。”李真和李萌一起微笑着按住了张贺的手。

“什么呀?那么神秘?”张贺望着小姐俩的眼睛,又看了看一旁也同样是一脸懵懵的俩弟弟。

“什么东西呀?给我们看看。”吴鑫和贾奕满眼好奇的边说边要伸手打开袋子一探究竟。

李真见状赶忙按住了哥俩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就是送贝贝哥一盏油灯,你们要是也喜欢,等下回来,我也送你们。”

“油灯啊,我不要。”“我也不要。”

吴鑫和贾奕一听是油灯,瞬间就没了兴趣。

但张贺却一下子被感动的有些不知所措,故也没想太多,就直接送给了小姐俩一人一个感激的拥抱。

“贝贝,你嘛呢?”四姨张丽清恶狠狠地瞪着张贺说道。

“没干嘛呀!”张贺随口答道。继而他才发现,除了自己的姥爷,母亲和两个表弟,还有大舅姥爷家的两个舅舅对他露出的是一脸坏笑以外,其余的众人都在表情复杂的盯着他瞧。

“靠,男女授受不亲是吧,不能拥抱是吧。”曾因小时候和街坊家的女孩在一起玩沙土,上学后和女同学在路边追跑打闹,就被姨妈们冠以是流氓行径的张贺,瞬间就明白了藏在众人表情背后的含义。但此刻的他,却也只能选择沉默,这倒不是因为他认为在这个年代跟大人们说不通,而是他发现大概是从未享受过此种感激方式的李真和李萌,已满脸通红的回到了舅妈的身旁,抿着嘴不敢再看他这个哥哥。

“嘿,怎么都不说话了。哥哥抱妹妹怎么了?”靠在驴车上的大舅姥爷家的李强舅舅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嬉皮笑脸的将自己的左臂搭在了张贺三姨的肩头,同时冲张贺挤了一下眼睛。

“干嘛呀你,老不正经的。”张贺三姨红着脸挣脱了表哥的胳膊,同时也招来了众人的一阵欢笑。

“嘿,一家子兄妹,这么大反应干嘛呀?得,我搂我姐。”李强舅舅一边说笑着,一边又将右臂搭在了张贺大姨的肩膀上。

“你就闹吧,挺大人了,在孩子面前也没个正形。”张贺大姨倒没有挣脱表弟的手臂,而是斜着眼瞪了表弟一眼。

“别闹了都,车来了,赶紧拿东西,别落下什么。”眼见着长途车冲这边驶来,张贺姥姥对众子女发话道。

“走了,走了。爷爷奶奶你们保重身体啊。李辉、淑娟你们也是啊,家里就靠你们两口子了,辛苦了。”

“姥姥姥爷,我们走了。保重啊”

“太姥爷太姥姥再见,舅舅舅妈再见。”

片刻功夫长途汽车已近在眼前,众人忙拎起驴车上的物品,一一与太姥爷太姥姥与李辉一家道别。

“哥,你们什么时候还来呀?”虽然被李强舅舅刚才的举动逗得掩嘴而笑,但仍站在母亲身边没动地方的李真李萌,见张贺他们即将要上车了,这才双双红着眼睛来到了兄弟三人的面前。

“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下次北京见。”张贺看着两个妹妹眼中挣扎的泪水,不禁又轻轻拍了拍她们的头。

“是啊,昨天晚上咱们不是都拉勾勾了吗?”吴鑫笑道。

“对呀,我也都答应请你们吃好吃的了。”贾奕也接过话道。

“行啦,别哭了!哭什么呀?下回还能见着呢!”舅妈淑娟一把搂过了两个女儿安慰道。

“不许哭啊,哭就不漂亮了。你们好好学写字,咱们以后可以经常写信。好啦,我们走了。”张贺说完就拎着手中的袋子上了车,吴鑫和贾奕则也一前一后的跟在了张贺的身后。

“妈,您先帮我拿一下,千万别挤喽!”上得车来,就径直来到了车厢最后一排母亲身旁的张贺,将手中的袋子交到了母亲的手中。随即便跨过母亲,站到了车窗前,用手对李真和李萌又比划了一个“碗”的形状,并在看到李真李萌冲他还以了微笑后,又冲姐妹俩挤了一下眼睛,同时做了个“嘘”的口型。

“再见啦。保重啊。写信啊。”伴随着车上车下家人们挥舞的手臂与惜别的话语,长途车缓缓驶离了车站。张贺望着太姥爷太姥姥与舅舅舅妈那真诚朴实的脸,以及妹妹那已通红的双眼,顿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此刻的他丝毫都不觉得现如今已装在母亲包里的青铜盏和瓷瓶,本就该属于他,是他在前生得而复失,今生又失而复得的。他只觉是他通过欺骗,是他利用了别人的善良与真诚才获得的,他的内心充满了负罪感。故而在回程的路上,他一句话也没说,始终都只是将头靠在车窗上,两眼痴痴的望着蓝天。

“贝贝,你怎么把碗藏这儿了?”一路上只顾着闭目养神,从未关心儿子给他的袋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的张母,终于在霸县车站送走了自己二舅一家人后,回到车上打开了布袋。这才发现儿子给她的袋子里装着的不只是一盏带灯罩的煤油灯,就在一堆稻草下面,竟还有一个昨天刚买的粉色瓷碗。

“啊。”张贺见袋中果真还埋着个瓷碗,不禁啊了一声,眼圈瞬间就红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回想昨天下午姐妹俩拿着瓷碗时那爱不释手的劲儿,以及昨晚灯光下那两张充满幸福和快乐的笑脸,他越发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想来本应在此刻露出笑容的他,竟被这“善良的一击”打的如坠阿鼻地狱,让他难受得不行。他终究不是一个唯利是图之辈,但当下一切却已惘然。此刻的他只觉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于是他静静的合上了袋口,一句话也没说,便将包从母亲的手中拿到了自己的腿上,强忍着眼中快要落下的泪水,迅速将头再次转向了窗外。

可是谁成想,张母却没去关心他这副突如其来的愁容。反而立刻弯腰拿起了座位下自己的包,拉开拉链往里面看了看,又伸手在包里翻了翻。随之脸色就一沉,用胳臂肘捅了下张贺问道:“那个红碗呢?怎么变瓶子了?”

张贺没精打采的望着窗外,小声答道:“换了。”

“换了?跟谁换的?就换了这么一个破瓶子?那个碗可是花了四块钱买的。”张母瞪大了眼睛同时提高了音量惊道。

“您小点声!”张贺猛然扭回头,先去观察了一下前方座位上其他家人的反应,待确认了发动机的轰鸣声和车厢内的嘈杂声完全掩盖了刚才母亲的声音后,他才又低着头皱着眉跟母亲小声解释道:“这个比内个好!”

张母闻言不禁板起了脸问他道:“你怎么知道这个比那个好?就因为这个比内个大?”

张贺又向前排看了看,仍旧没精打采道:“咱回去说行吗?”

“你就作吧!以后就不能让你身上有钱!你看我回去告不告诉姥爷,这回偏得让姥爷教训你!”张母恶狠狠瞪了张贺一眼,满脸不悦的将眼神射向了前方。

至此,直到进了北京,下了长途车,告别了大舅姥爷和三个姨妈几家人后,母子俩也没再说一句话。直到与姥爷姥姥和小姨回到了姥姥家的院门口,张贺才一把拉住了母亲,好似半死不活道:“妈,今天咱能先不跟姥爷提这茬儿吗?我今天没心情。”

“哼!不行,我今天偏得让姥爷好好教训教训你,太不像话了!”张母瞟了儿子一眼,气冲冲的拉着他就要进院。

“妈-”张贺使劲甩开了母亲的手,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红着眼,皱着眉,盯着母亲的眼睛,万般无奈的恳求道:“妈咱今天先不说了行吗?我求您了!”

“不行!你现在这主意也忒大了!什么都敢自己做主!”张母表情难看的坚持道。

“哎。”张贺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吱声。

可就在这时,张贺姥爷却从院里走了出来,乐呵呵的冲娘俩问道:“嘛呢娘儿俩?到家了还不进屋。贝贝你是不是又管你妈要什么呢?跟姥爷说,姥爷给你买!”

“您还惯着他哪,您问他干嘛了!”张母瞪着张贺说道。

“怎么了?又闯什么祸了?”张贺姥爷看着张贺笑问道。

诗云:白壁遭墨染,

神佛体蒙尘。

忠孝两难苦,

惟时就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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