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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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是小郑跟乐煦煦, 他俩一看萨仁正要吃火锅,眼都红了。

乐煦煦也不等人让,抢着坐到萨仁身边:“天哪, 我做梦都想吃火锅,你们这里日子也太好了吧, 羡慕死我了。”

小郑也酸酸地说:“萨仁,早知道我跟你下乡就好了, 我们前段时间只有干粮, 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我们也一样难, 这是昨天刚捡了一堆黄羊。”

小郑兴奋起来:“捡?现在草原上可以随便捡黄羊吗?那我得捡上两车回去。”

“呵呵,想什么美事呢,这种好事百年不遇!”

乐煦煦也叹口气:“他们也都说这场白灾是百年不遇。”

萨仁叹口气,草原真的美, 真的特产丰厚,但也真的难,不下雪是黑灾,旱年, 雪下得太大了又是白灾, 灾年!

阿妈见来了客人,又拿了一瓶去年腌好的韭菜花出来, 他们两个更是兴奋, 纷纷诉起了苦。

旗里确实挺难的,因为都知道伊林左旗在十月初雪时就收到了一大批物资, 所以最开始所有的援助都没左旗的。

有萨仁之前的造势再加上各嘎查队长的协助, 牧民们什么都准备好了,没那么难熬,可旗里跟三个镇上却断了粮, 邢书记打了好几个电话,才拨过来点物资。

又因为大雪压塌了镇上的奶牛场,伤了七八个人,奶牛趁机乱跑,有冻死的有失踪的,还有的直接闯到了居民家里被养起来,奶牛场的人去要人家不给,又发生了打架斗殴事件。

反正是一团乱,邢书记焦头烂额。

江站长只是畜牧站的站长,这些事他管不到,只把站里的人组织起来扫雪除雪,把路清出来。

乐煦煦可就倒了霉,她伸出原本葱段一样白嫩的手指,上边满是冻疮:“我这辈子没遭过这种罪,还是你二哥看我可怜把他的手套给了我,可太大了又不合用,磨出好几个水泡。”

小郑就说:“你还有人怜香惜玉,我更惨,半夜还得爬起来值班,冻得腿都麻了,我怕我老了会得老寒腿。”



人发了顿牢骚也没说来干什么的,萨仁只听着也不问,等吃饱喝足,小郑才说:“江站长让你去趟畜牧站。”

他说着模仿起江站长的语气:“小姑娘年纪不大,气性不小啊,路都已经开了,也不说来看看我们。”

萨仁被他逗乐:“上次我不是让我二哥给你们捎了一包草药吗?雪化时最容易感冒,你们让大师傅每天熬一锅灌到水壶里当水喝,甜滋滋的还能预防感冒。”

乐煦煦就笑:“熬了,大家都喝了,连大师傅都想你了,去一趟吧,江站长根本没收你的辞职信,你还是畜牧站的人啊。”

阿妈一直陪着客人吃饭,但她什么也不懂,只招呼两人多吃,听到这里她忍不住了:“萨仁,你不在畜牧站干了?什么时候的事?”

“阿妈,你别管,我有别的计划!”

阿妈才不管她什么计划,马上喊来达愣爷爷跟阿爸:“萨仁说不去畜牧站了,人家派了两个人来请她,她都不去。”

达愣爷爷是家里官瘾最大的人,二哥去派出所就是他找的人,可没想到早早送去公家的孙子一直是临时工,小孙女却阴差阳错进了畜牧站,还当过副站长,现在叫她去,肯定是论功行赏啊,副站长的职位肯定能回来,为什么不去。

达愣爷爷吹胡子瞪眼睛的把萨仁骂了一顿,阿爸也苦口婆心一通劝,萨仁只好摆摆手:“好了,我去还不行吗,不过你们不许再对我的工作指手划脚。”

阿爸就更无语了:“你这孩子,我们大字不识一个,怎么指挥你,只要你在畜牧站好好干,不当副站长也没事,不是让你当官,就是有个正经的工作,说出去多好听啊。”

萨仁叹口气,父母心还真是一样一样的,不管哪个民族哪个时代都逃不开女孩子要有个正经工作。

行吧,反正怎么也要去一趟的。

刘队长听说她终于要去旗里了,赶紧给拉了两车收拾好的黄羊。

“不是让你去送礼,虽说救灾物资是军区给的,可人家邢书记冒着雪安排人往下送物资,旗里一点也

没留,这就是恩!”

萨仁却说:“那是他的本职工作!”

“你这孩子,又不用你收拾,更不用你拉着,带着去就行了,别废话!”

萨仁就是说说,物资是给左旗的,旗里扣下一两车完全没问题,可人家没扣,全都给牧民分了,就怕有雪灾,这样的领导再有失误也有限,算得上好领导。再想想乐煦煦他们说的旗里的艰难,怕是这两车黄羊都不够分的,只能让他们暖暖心,甜甜嘴吧。

果然小郑一看要给旗里送黄羊,他就乐了,马上开始算人数,琢磨着畜牧站能分多少。

萨仁瞪他一眼:“看你那点出息。”

她拍拍自己马鞍旁的袋子:“半只羊,两条羊腿,够大师傅给你们好好做几顿了。”

小郑跟乐煦煦都欢呼起来。

刚到旗里,乐煦煦才说:“江站长让你来了先别回畜牧站,先去旗委找邢书记。”

萨仁只好把自己马上的袋子解下来给了小郑,让他们两个回畜牧站,她带着两车黄羊,去了旗委大院。

这两车羊可把旗委的看门大爷给吓着了,前几天镇上有人带着一车羊来找旗委,说是好不容易熬过了雪灾,羊不知道怎么给死了,怀疑是邻居给毒死的,报了警,派出所只说是食物中毒不给查。

于是人家找旗委给做主来了,最后闹了半天,医院的医生都出动了,才检测出他家的牧草里掺杂了一种毒草,肯定是打草的时候自己没发现。

这时看门大爷又见牧民拉着两车羊跑来,还以为又是来喊冤的,赶紧出去想拦住,结果一看前边马上的居然是萨仁。

旗委没人不认识萨仁,大爷心里一松,指指车上的羊:“是萨仁小同志吗?你这是要干什么?”

“查达碰到一群冻死的黄羊,这是送给旗委的。”

“哦,哦!”大爷哦哦两声兴奋起来,赶紧给开了大门,还指挥着车往里边走。

萨仁见有人招呼车夫,就直接进去找邢书记了,这次没让她等,秘书一见她就一脸笑地迎上来。

“萨仁,你可算来了,邢书记都念叨你好几次了。



萨仁想到之前流传的那些谣言,忍不住说:“我哪儿敢来啊,听说有人举报我联合牧民要对抗旗委,这么大的罪名吓得我躲在查达不敢出来了。”

秘书尴尬地笑笑:“这都谁瞎说的,你对旗委有功啊,什么叫对抗旗委,那些人脑子进水了吧。”

一看他的笑容,萨仁就知道他也听到了流言,没准这里边也有他的份,也就是说这流言主要是在旗委,也对,除了旗委的人谁能编造出这样的谣言。

她也没说破,点到为止,等见到邢书记,她再次递上自己的辞职信:“邢书记,我其实早就跟江站长辞过了,可他不受理,当时又是你让我去畜牧站的,我只能交到您这儿来。”

邢书记见到她本来挺高兴的,可看到辞职信,脸色变了变,还是维持住了笑意,“萨仁啊,这就是你不对了,工作上有冲突是难免的。你这个副站长本来就是临危受命,任免确实随意了些,但我也是为了畜牧站的发展,更是为了你的发展。我一开始以为这个职务给你带来了太多负面影响,不想拔苗助长,想让你从基层做起,专心搞畜牧工作,一两年以后经验跟资历都积累够了,再升职。”

见萨仁没吭声,他就又说:“最主要的是我清楚你不是想当官,你就是实实在在的想为牧民做点事,要不是你,伊林左旗也会像其他旗一样伤亡惨重,你的功劳大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会亏待你的。你才十八岁……”

萨仁:“十九了!”

“哦,对,十九了,十九了也不算大,慢慢来,我四十五才当上旗委书记,我想你一定比我早。”

萨仁心中呵呵,邢书记可真是会画大饼,不过大饼画得再大她也不稀罕。

“邢书记,我是真的想清楚了,还有我申请物资时跟军区领导保证今年会跟他们输送等价值的牛羊制品,虽然他们没接受,但我不能说话不算话,我想留在查达,在这一年里拼命搞生产,把产量抓上去,才能给人家兑现承诺。”

邢书记愣住:“那些物资不是军区给支援的?你还答应交换了?

这咱们不是亏了吗?因为咱们有了一批物资,所有救灾物资都绕开了左旗,别人都是免费给的救灾物资,咱们这儿的却是交换来的?还得给他们输送一年牛羊?亏大发了啊!”

“那能一样吗?我听说就伊林草原降雪量最大,但咱们左旗受灾却是最轻的,这是因为大家提前有了物资,心里不慌,没人乱跑,没人受冻挨饿,基本上可以说是零损伤,其他地方受灾后才被支援,路封了一个月,只能扔些干粮,冻死冻伤的不少,听说还有一个嘎查因为人太少被遗漏了……”

邢书记摆摆手:“别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也不是不感恩,可就是觉得亏了,再说左旗能平安度过,主要还是你推广的畜牧棚跟囤积饲料起到了作用,跟着你学的那几个旗伤亡也不重。”

萨仁呵呵两声:“邢书记,您可别再捧我了,捧高了摔下来您又不接着,让人家说我对抗旗委,你这么夸我,别人再说我收买人心搞独立,我不得冤死吗?”

“接着,接着,以后都接着!你别管那些闲话,再有人说一律按破坏民族团结来处理!”邢书记语气恳切,看了别的旗的惨状,想到萨仁的贡献,他也觉得自己确实做得不够厚道。

这时他拿出萨仁之前交上来的防灾预案,问道:“你这上边写了灾后防疫问题,我找你来主要是为这事。”

说到正事,萨仁马上就忘了自己的委屈,指指窗外:“我今天拉来了两车黄羊,都是被冻死埋在雪下面,还好及时发现了,再晚一点雪冻不住了,很快会腐烂,细菌增生。防疫问题不只是牧民家里,畜牧棚里,草原上也要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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