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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死士杀手林韵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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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迷离,在有如墨黑色的深下一万米左右,近乎完全没有了光源,眼睛视觉被深海接近一万米墨黑无明的海水所遮挡蒙蔽,在这深度,修炼“游睡功”的小蛇蛇能够依靠的,本来就不是双眼,依靠着释放出来的感知,纵然不用耳朵之听觉,鼻子之嗅觉,只是依靠着近身海水的波动在身上鳞片划过,哪怕闭上了双眼,也如明视,一切事物依靠那么一丁点儿波动,都足以反馈至它放出的感知,和大脑,让它在“梦”中能够清晰明视。

哪里有礁石,哪里有珊瑚,都躲不开它的感知,虽然双目不睁,眼前深黑海水,更是睁眼不见一物,但在它所修炼的“游睡功”里,在它的梦中,一切都变得是那么的透明,让它对海中障碍一览无余。

思念着昨日欢声笑语,今日刚才方桌上一块怂得要死,只可惜,此情此景,就在饭后各自回房间休息后,被打破了。小蛇蛇认为,小彩彩不会再对它展露笑容,小羽羽也不会和它欢笑玩乐,一切都变了,随着它想明白,自己终究是一条冷血动物后,心中差异被无限放大,究竟是变得形同陌路。

是啊,当初自己和小羽羽打架的时候,那可是互相想要取对方性命啊!一开始是白老板让它防水,别真的杀了陆羽。可陆羽的那一招“雷鸣•时停”,在那一刻,分明是想要自己的命啊!紧接着自己被打到暴走状态后,哪怕是在无意识之中,也分明是想要吞噬掉他啊!那我和他,凭什么能够跟什么都没发生的人一样,做朋友呢?在暴走的同时,我可是也差点要了小彩彩的命啊!要不是白老板出手了,她现在坟头草,应该都有三米高了吧?我又凭什么整天粘在她身上,和她玩呢?

想到此处,一滴眼泪滑落,融入泱泱大海之中,被海水隐没。扭动着龙形身姿,越沉越下,已经超出了它的极限,它尤不自知,一路往下,身上黑鳞盾甲不堪重负,被深海强压得“嗞嘎”作声。

小蛇蛇没有理会,沉迷于抚心自问之中,它的思想随着往下沉没,逐渐迷离,任由自己一身鳞甲被挤压得碎出裂痕,它依然在想着

“可我真的很喜欢他们啊!

但我毕竟伤害过他们,还差点要了他们的性命!

他们不原谅我也是应该的吧!”

刚想起来与二人嬉闹欢愉的画面,一瞬间就被换片到当初在“巫山”,自己暴走后,是如何残忍的向他们施暴。

黑鳞魂蛟是冷血动物,随着海水深下,没有温热的它,不能够像正常人一样,可以控制体温,从而沸腾周边低温的海水,再回补自身温暖,越渐冰冷,让它慢慢昏沉困睡。“游睡功”最忌讳的,就是在睡功中,真的睡着了!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就很可能会一睡不醒,永远被困在梦中,与外界断开了联系,那肉身就会化作如同行尸走肉的魁尸!

不过,也不用担心黑鳞魂蛟会的肉身会化作魁尸,在它模糊的意识里,最后所想到的是,竟然自己曾经差点杀害了他们,那现在就以命还证,从而纪念我们,曾经真实存在过的友谊吧!

相比失去这两位好友,小蛇蛇情愿将这份友谊,永远的保留下来。相比失去,它情愿以生命,去守护这份友谊。

想着,它主动放弃了抵抗,想着就这么在昏睡的状态下,了解自己罪恶的一生。

越沉越下,意念放弃了抵抗的肉身,纵是有着一身变异的黑鳞盾甲,在超过深海一万米后的强压,“咔嚓~”数声,嘭然破碎。本是被鳞甲所保护的皮肉,也随着鳞甲破碎后,被撕扯开来,幽绿色的血液,嘭然爆出,染绿本是墨黑色的海水,任由其中剧毒流出,小蛇蛇知道,它家老板是不会放任不管的,在深海训练这么久了,何曾见有一海中小动物游过啊?它知道它家老板,虽然平时脾性是怪了点,但始终还是惦着它们好!

“白老板有什么好吃的,都总是会给我们做好,拿出来给我们吃……对啊!老板没有打算救我啊……看来……我的确是真的该死……对不起了小彩彩……对不起了小羽羽……再见了……老板……”

想着,流出了它最后一滴无助的眼泪,意识下达完最后的命令,便就此死在梦中,肉身随着这最后的命令,也就此沉入深海饕餮之腹中。一身七阶血肉被强压挤出,鳞甲骸骨被挤碎。心灰意冷之下,它的尸体没有往上浮,而是随着它最后的意念,往下彻底的被强压挤得化作粉末,滋养海底生物。

七阶异品黑鳞魂蛟——卒于海!

再上层,一千九百米处,林韵蝶想起刚才意识消散进入了尘埃,一阵后怕无时无刻悬在心头。冷汗未曾止过,颤抖未曾停过,哪怕在面对三巅之二,“主宰剑”被“众生剑”单方面施虐都好,都未曾让她这么惊怖过。每每想起刚才意识崩溃的那一刹那,接下来的画面是模糊的,不清晰的,但就算是这样,依然吓得她眼泪像打开了的水龙头,哇哇流出。特别是现在,旁边空无一人,在这个高度,就只有她自己。

在上,离得她比较近的,是沐雨,但也相差了好几百米。在下,是陆羽和慕容英二人,上千米的深度,不同平底上的远距,相比之下更是遥远,更是难以触及。

“混天球”是由使用者的内力去激活发挥功效的,如今林韵蝶情绪波动十分不稳定,也导致了“混天球”得不到稳定的输入,所以它所形成的防护罩,也一直在摇晃不止。没有被稳定的情况下,被稀释的海水强压逐渐增强,越过“混天球”的保护,所形成的强压,开始让林韵蝶的身体倍感压力。

模糊的画面,是让她死过一次的经历,尽管她努力的想要抛开这种模糊的影像,挥之不去的死亡感,但她做不到。因为这是她死过一次的经历,甚至乎,这种死亡的经验,没有人能够忘记。如若有,那就证明这人,已经迎来了新生,从而忘却了过去。

正如林韵蝶现在,在深海强压之下,在面对着死亡的回忆,她想起来了,从前,她也已经死过一次了!

还在小时候,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在田野边无忧无虑的玩乐着,现在的她,清明记得,那时候,是在隔壁家的小花,在玩儿着跳格子。那用来画格子的“笔”,还是拿着家里刚烧完的柴碳画的,二人还因此弄得双手乌黑,遭来家人的笑骂。可她们都是农村里的孩子嘛,就算玩儿得脏了点,又怎么呢?她记得,她叫小蝶,她的好朋友小花,二人是最要好的朋友,每次她去找小花玩,两家长辈,总是会笑着说道

“小蝶去采小花去咯!”

她的父母从来都没有因为旧思想观念,去抱怨着,她不是个男孩子,最多也只是因为这事,叹气着她这小蝶,不能真的去采小花。每次开着玩笑,她都记得,她的母亲,总是会笑着打她的父亲。小时候不懂,可等长大了,却也已经,双手粘上了,他们的鲜血……

她记得,那天,她和小花玩着跳格子,突然,自己内急,虽然还小,但是从小她的母亲就教导她,女孩子要矜持,作为女孩子要知羞耻,不能够像同村的男生一样,大咧大啮的,容易惹人嗤笑。她清楚的记起来了,她那时跟小花道了一声,又跟在田上干农活的父亲叔叔说了一声,自己要去茅坑……这,是她最后与自己父亲道别的话语!遥远的记忆,隔着下田和上地的距离,她依然能够清晰的看到,她父亲尽管大汗淋漓地干着农活,却也是为了养活她而坚持露出坚毅的笑容……

她跟父亲道过别了,跟小花甚至是她的父亲道过别了!但是,她还没有跟那全天底下最爱她的母亲说上最后一句话!

她终于懂了,那天杀他们时,为何那个妇人,在死的时候,会和她同时流出了眼泪!她是知道的!在接到命令的时候,为了向伍文斯主人表忠诚,她是知道的!这个任务,就是要杀了多年未见的亲人!她终于懂了!原来,她的母亲,在死的那一刻,终于是因为血脉至亲,而明白了,眼前这个蒙脸杀手,原来就是自己的女儿!她懂了,她的母亲不是因为知道,自己是死在自己女儿的手中而流泪……

……而是因为,作为母亲,她很高兴,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还活着……

林韵蝶的双亲,是她自己亲手杀害的!她的双亲,并没有因为失去她,而再有生育,所以,至亲之血,停在此处。可隔壁家的小花,已经成亲了,她的丈夫对她很好,是同村同辈之人……那晚,手中镰刀落下……昔日最要好的朋友,和深爱着她好友的丈夫,还是她好友的双亲……手起刀落,手中镰刀在她们的脖子处,划出了一条血线……如今,还引在她好友的家中……她,才是修炼“死神降临”的那个人!她,才是修炼着伍文斯不知从哪儿淘回来,残缺甚多的“死神降临”功法的人!

那一晚,伍文斯吩咐,必须要逐个叫醒他们后,才能杀掉他们!她照做了,村里族中前辈,虽然都不是太厉害,最厉害的也不过是村长的大儿子,能堪堪达到六阶顶峰,所以当初福海安才会怀疑她,为什么能够一晚上,杀害一整村的人!福海安不知,她,正是修炼了“死神降临”的人!哪怕不过六阶,哪怕功法残缺不全!但是……“死神降临”的强大,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死寂的力量,随着林韵蝶杀害了母亲之后,变得更加的,纯粹!也更加的,强大!

只可惜,也正是如此,被伍文斯派来监视她的人看到了,她流下了忏悔的眼泪!这是伍文斯暗中给予她最后的一次机会,可惜,她没有把握住,所以,才会被当做弃子,送给了白无二。

清晰的回忆到了从前的欢愉,过往的温馨,好友小花,最爱她的母亲,林韵蝶在自问,为什么,她要杀了她们?

“……啊……哇……”

她声嘶底里的哀嚎着,抱着她一头已经被她抓得凌乱的秀发,和哭得不成人形的脸,指甲扣进了头皮,抓得鲜血横流。可如此痛楚,并不能够让她释怀。因为……过去的种种,让她更加的痛苦!如芒似锥的插在她的心上,千刀万剐更是化作回忆涌潮,涌进她的大脑。

她在问着,“为什么”?

问着,她又看到了,自己被掳走之后,大哭大喊之下,只能够换来人贩子的鞭打……她看到了,最开始掳走她的人贩子,并不是伍文斯的人,她是几经周折,才被转卖到伍文斯的手上的。

起初哭闹,换来了鞭打。紧接着她学乖了,开始沉默不语,但换来的,是唾骂与拍打……她记得,那第四手的男贩子,为了逼迫她开口,竟然,用她的嘴巴……之后,她以为只要开口就行了,可是天不遂人愿,那男贩子,见是受用,接下来的暴行,更是恶心……不到十岁,这是她第一次杀人……鲜血,流淌一地……她没有为之惧怕,因为,她双腿之间,也是如此……

也正是因为她机械式的决绝,没有就此放弃求生,趁那男贩子劳累熟睡过后,她记起她母亲的话,如果……这样……就手起刀落……很好,她做到了……

一身鲜血的她,游荡街中,带着其余被拐带的人,一块去了衙门……可是,在她的这个年纪的时候,正是伍文斯大量需要走失儿童的时候……因为她的经历,因为她的决绝……因为她记起了她母亲的话,没有放弃生机,而手起刀落……最后……换来的,却是另外一片地狱……

人贩子的招数,不奏效……可伍文斯底下的人,可不是他们能比的……虽然鉴于她的过往,再加上一开始伍文斯吩咐下,没有人敢对她做那些恶心的事情……可是地狱,又岂只一层……随着她的年龄越来越大,什么装疯卖傻、什么假意服从,一一无效!她从小就很聪明没错!但终究涉世未深!终究斗不过老狐狸麾下的牛鬼蛇神!

因为她心中还有念,念着她的家人,念着隔壁小花,她不愿意放弃……所以,换来的,就是破绽!

皮肉的炸裂,并没有令她忘却小花的模样。灵魂的轰鸣,并没有令她忘却父母的温暖。可正正是这样,她越是体会到了,何为地狱。在这地狱中,何为冤魂的呐喊!

不在于肉身与灵魂的痛楚,只在于,记忆的剥夺。

每晚梦寐,努力的在脑海中刻画着至亲好友的模样。慢慢,她忘记了,她们叫什么……再到最后,她们的模样都变得了模糊……这就是伍文斯手下的人,最狠毒的地方。他们没有不让她睡觉,没有以此折磨她的精神!这正正是因为,她的聪明,她的能干,所导致的!每晚如她所愿,让她在脑海中自由发挥,可换来的,就是早晨的毒打,就是下午的炼狱!活活的,把她当做器具一样炼!知道慢慢的,一层一层的,把她的记忆给剥开来,撕下去,让她亲手去放下,自己曾经所执着的!

在此狠毒的手段之下,林韵蝶慢慢的,学会了演戏,逐渐的,演技精湛的她骗过很多人!但是,再精湛的演技,若不到白无二这般,将戏与生活,能够混淆再分开,分开在混淆,在两者之间,来回游刃有余的职业影帝,是绝对不可能骗得过伍文斯的!

之后更毒的,就是在于,伍文斯,并没有立马戳穿她,而是陪她游戏!但涉世未深的她,又怎么斗得过堂堂龙寿当朝执政把权的右丞相呢?她斗不过……每次被反过来计算过后,都一次又一次的击碎着她的自尊心。

成于聪明伶俐,她最大的把持,却在他人的眼中,一文不值。最大的成就,是最大的自尊,如此一次又一次的被击垮着,没有人能够经受得起如此反复的折磨!到最后,她输了,输给了伍文斯这老谋深算、叱咤官场,更是游离与两国之间的老狐狸!她输给了自己的涉世未深!

输了之后……自尊心再一次又一次的被伍文斯踩在脚下蹂躏……她放弃了……随着自己高傲地头颅,一次又一次的被伍文斯按在胯下……随意她修炼了“死神降临”……她彻底的化作了伍文斯的奴隶、杀手、死士!从此伍文斯叫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绝无二话、绝无二想……

但同时,伍文斯也输了!

伍文斯输在了,人,始终非是草木!

伍文斯这么多年的悉心栽培,永远、永远!敌不过,那一滴,林韵蝶从内心最后的清明处,所留下,用于忏悔的眼泪!

杀杀杀!天可杀!亦可杀!

拥抱着最后的一丝清明,是她母亲从前把她拥抱在怀里的温暖!抓住了那用于忏悔的眼泪,是她悔恨过去一切种种的杀戮!林韵蝶,醒过来了!

拿起从前的父母赋予的情感,哀嚎声撕破了喉咙,心头阴霾之污血染黑了“混天球”防护罩内的海水!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纵是错不可饶,但,罪,得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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