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劫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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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雨,从六月末一直下到了七月初,直到今日傍晚才停。过了宵禁的时间,昌安道上,一辆金顶蓝围,四角挂着金玲的马车缓缓从东城驶来。
赶车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靛蓝色的短衫,头上戴着斗笠,压低的帽檐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张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
“站住!”
路边的巷子里突然冲出两名黑衣人拦住马车,弯刀在清冷的月光下打出两道寒光,一左一右架在了赶车少年的脖子上。
少年面无表情地瞄了一眼架在脖子上的刀,双手猛地一勒缰绳。
“吁!”
拉车的枣红马扬起前蹄,发出震耳发聩的嘶鸣。
右侧的黑衣人动作灵敏地向后撤了两步,一个飞身上了马车。
“你们是什么人?”少年拧眉看了眼身前的黑衣人,握着缰绳的手青筋奋起。
“车里坐的什么人?”跳上马车的黑衣人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汉话问道。
少年侧头看了眼紧闭的车帘,见车厢里没有动静,眉宇间泄露出一丝担忧:“车中坐着我家公子。”
黑衣人又问:“可见到一个女人过来?”
少年瞳孔微缩,藏在腰恻的另一只手悄悄向下探去,握住了短刀的刀柄:“不曾。”
黑衣人嗤笑一声,伸手要撩车帘。
就在他的手碰到车帘的瞬间,车里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猫叫,一只黑猫便从车厢里飞了出来,直扑他的面门。
黑猫速度极快,完全没有给他挥刀的机会,两尺长的身体活脱脱一只袖珍的小豹子,刚一扑到他脸上便开始疯狂地抓挠,锋利的指勾抓破黑纱面罩,每一爪子都带出一条血肉。
变故发生得太突然,少年身侧的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腹部一阵剧痛,被少年一脚踹下马车。
解决了自己这边的麻烦,少年回身看了眼被黑猫袭击的黑衣人,嘴角抽了抽,抬起一脚将他也送到车下。
这一番举动,前前后后不过两口茶的功夫,却也惊动了巡防的士兵。
“木石,走吧!”车厢里响起金钟撞玉般的声音,少年恶狠狠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犹自挣扎的二人,唤了黑猫一声,驾着马车继续前行。
枣红马悠闲地奔跑在清冷空旷的街道上,偶尔一阵凉风吹过,撩起车帘一角,露出里面昏黄的灯光。
“喵!”
黑猫从后面追了上来,轻盈地跳上马车,一溜烟窜进车厢。
修长白皙的手一把掐住了黑猫脖子上的软皮,将它拎了起来。
“喵!”黑猫发出绵软的叫声,舒服地从喉咙里咕噜了两声,安稳地趴在那人的怀里昏昏欲睡,完全没理会从它进来开始就一直盯着它的那双眼睛。
“它叫什么名字?”脆生生的女声响起,黑猫的耳朵动了一下。
“玄武!”裴伷先扯了下唇角,目光落在对面少女的身上,她穿了件胡服,头上又做汉人发饰,那块僕头有些歪歪扭扭,鬓角悬着根草屑,形容惨不忍睹,“刚刚的两个瓦特人是追姑娘的?”
孟鹤妘没理会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怀里的黑猫,很想伸手过去撸两把,但是想到刚才黑猫扑挠黑衣人的情景,蠢蠢欲动的手抖了抖,没敢轻举妄动。
裴伷先目光微敛,低头看了眼抵在脖子上的胡刀:“既然已经脱险,姑娘何不离去?”她汉话说得不错,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出说话时舌头有些僵,总有捋不直的感觉。
孟鹤妘意兴阑珊地瞄了他一眼,答非所问:“它吃牛肉干么?”
“它吃小鱼干!”裴伷先答道。
“小黄鱼?”
“金樽小黄鱼。”
孟鹤妘“哦”了一声,脑子里换算了一下,如果自己养这么一只黑猫,每个月光喂金樽小黄鱼就要花费五十两银子,而她如今手头空空,实在养不起。
“普通的不行么?”她有些惋惜地问。
“喵!”玄武猛地抬起头,一双幽绿的猫眼恶狠狠的对着她,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仿佛再说“不行”。
这时,车外的木石突然唤了一声,“公子,到江府了。”
孟鹤妘一怔,抬手撩开车帘一角,果然,马车停在一栋大宅前。一名穿着桃粉色襦裙的丫鬟提着风灯站在马车旁边,正引颈朝车上望。
“裴公子?是崔夫人让我来接您的。”丫鬟发现车帘掀开了一角,以为是裴伷先,连忙殷切地道。
夫人、丫鬟、年轻的公子、三更半夜,她兀自在脑补了一场虐恋情深的情感大戏,看着裴伷先的眼神渐渐炙热起来。
裴伷先被她看得浑身发毛,极不自在的轻咳一声,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小丫鬟又在外面催了两声,孟鹤妘终于忍不住内心对八卦的渴望,好奇地问道:“你是私会她家夫人?你们大盛的人果然开放,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耽误你与夫人花前月下的,我在车里等你。”她笑着把手里的弯刀向下压了压,“张嘴。”
裴伷先脖子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不由得皱了皱眉。
孟鹤妘笑意盎然地从怀里掏出一颗棕色的小丸子抵在他的唇瓣上:“你要是不吃,我的胡刀就割断你的脖子。”
裴伷先压下眉尖,身子微微前倾,把喂到嘴边的丸子含入口中。殷红的唇瓣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淡淡的光泽,轻轻贴了下她的指尖,一股莫名的**感瞬间窜遍全身。
她猛地收回手,在身上蹭了蹭指尖,但那种酥**麻的感觉仍旧让她不太舒服。
“我可以下车了么?”裴伷先低头抚了抚玄武的背脊,感觉到两道炙热的视线死死的盯着自己的手。
“我帮你照顾它!”孟鹤妘收了刀,一脸跃跃欲试地看着他怀里的猫。
“喵!”玄武撒娇一般蹭了蹭他的手。
“好。”
得到了允许,孟鹤妘狠狠咽了口吐沫,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
裴伷先把玄武放在她托起的手上。一得了猫,孟鹤妘整张脸上都荡漾着笑,目光柔得能溢出水来,仿佛刚才那个拿刀抵着他脖子的姑娘根本不存在。
“我只等你一个时辰。”她笑眯着眼睛,爱不释手地肆意抚摸着玄武光滑柔顺的毛发,神情极其享受,“一个时辰你不回来,它就是我的了,你拿不到解药也会死。”
黑猫慵懒地抬头看了裴伷先一眼:“喵。”
他神色淡淡地道了声“好”,仿佛刚刚吃下毒药的根本不是自己。孟鹤妘不悦地皱了皱眉,对他波澜不惊的反应不太满意。
裴伷先整了整衣摆,撩开车帘时袖摆不经意地擦过她的耳廓。
见他下了马车,木石连忙迎了上来,目光凶狠地看着紧闭的车帘,搭在腰间短刀上的右手青筋奋起,只要公子一句话,他会立刻冲进去斩杀那个女贼。
裴伷先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走吧!”
木石有些不甘地看向马车,里面那个女人还没走呢。
“不过是一只调皮的猫儿罢了!”裴伷先看也不看马车,抬手抚了下鬓角,在宽大的广袖遮挡下,快速吐出压在舌尖下的药丸,将之收进袖兜。同时落进袖兜里的,还有一枚红宝石缠金丝的耳坠子,这是他刚才借机从孟鹤妘的耳上摘下来的。
金丝缠这种技艺出自宫里造办处,民间极其少见,且但凡造办处流出来的东西,从来都是独一份。十几年前,他曾有幸在一位故人身上见过这两只红宝石缠金丝耳坠子,没想到多年过去,还能再见。
小丫鬟不明所以,红着脸催促:“裴公子,崔夫人等候多时了。”
这位裴公子生得仙人之姿,俊美非常,她只在远处见过两次,如今迎面而对,着实让人脸红心热。
裴伷先点了点头,随她绕了两重院子,然而还没进锦绣阁的月亮门,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叫,穿着襦裙的丫鬟急冲冲跑过来。
小丫鬟提着灯朝前照,狐疑地问:“是翠花?”。
眨眼的功夫,对面的人已经冲了过来,三人这才看清她的情况,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小丫鬟吓得“啊!”的一声丢掉手里的风灯,打翻的火烛瞬间点燃了灯纸,顷刻间便把整个风灯吞噬。
裴伷先伸手扶住有些神志不清的翠花,目光落在她沾满鲜血的襦裙上,皱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翠花恍然回过神儿,呆呆地看着他:“崔夫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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