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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篡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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钩沉者说
人是社会性动物,聚团群居是人类的本能,而既然是社会,就必然不能做到绝对的平等,需求的不同,能力的差异,逐渐的扩大。慢慢的变为了阶级上的差异,与阶级一同产生的是权。
部落时期的首领,邦国制度下的天下共主,以及帝国产生后的帝王,这些无疑是各个时期下最大的权。这些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天下最为诱人的东西,几乎可以承载所有的欲望和野心,但无论在何时,这样的权只能被一人所掌握,如果被分为数份,那便也无法称为是最大的权,能站在巅峰的只有一个。
既然人人都想要,却又只能容得下一人,那便少不了纷争抢夺。短短的一句话,却满是血腥和杀戮,这样的主旋律几乎贯穿了整部历史。中国的历史上从不缺少篡权者,他们往往拥有常人所不及的能力和野心,只有那最大的权才能满足他们的欲望。而他们的结局也很简单,成则一世霸业,败则身死名裂。
他们是历史中的不稳定因素,往往能够搅乱这一摊死水,为已久的沉寂带来新的活力。他们虽然带来了杀机甚至是刀兵之虞,但却也使得历史更加波澜壮阔,当然这是后世之人颇为不负责任的看法,对于当世之人,他们带来的便是祸乱。而我们生于后世,便只能从历史之中略窥那刀光剑影。
历史上很少有人会为篡权者作传,因为他们若败便是耻辱一生,几无翻身的可能,若成便是极力粉饰,无论是认祖归宗还是领承天命,总之要极力洗去那篡权二字,天下又有谁人敢去冒如此之讳。这事便只能由后世人来做,后世的人可以跳出那些个功过成败,于历史之外去观揽,这或许便是后世人在无法亲历古事的遗憾之外的一些幸运了,也便是我们这些书写历史之人于笔尖之外的乐趣所在。
夏启:从此杀戮
禹死后,继位的本该是伯益,伯益是东夷首领,也是帝禹亲定的继承者,当时的继位制度是禅让制,推有德者居之。按道理说这伯益应当是有些功德的,不然禹也不会把帝位禅让给他,但按后来发生的事来看却又不是如此,伯益在为禹服满三年的丧期后,坐上帝位的却不是他,而是启。
启是禹的儿子,据说在伯益继位以后,并不能使人心信服,一些部落拥戴启登帝位,事后伯益带领东夷部落联盟反攻夏启,结果却是个兵败的结局,反倒稳固了启的地位,若事实真是如此,那伯益可以说是德不足以服人,功嘛,战败之人,似乎也称不上是有功。如此之人,也难怪登不了这帝位。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好像却又存疑,因为这件事还有另一个版本,据古本《竹书纪年》记载,伯益继位后,启杀益而夺得帝位。短短一句话,却满是血腥味儿,如此看来启这帝位来的有些蹊跷,夏国的历史太过久远也太过缥缈,这两种说法早已是真假难辨,我们也无法给下个定论,但有趣的是这两种说法都承认一点,那就是禹死后,禅位给了伯益,而不是启。无论两种说法孰是孰非,启这帝位来路不正,或许夏启便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篡权并且成功之人,而这也要多亏了禹的创举,在禹之前,只有权力的争夺而谈不到篡权,而禹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国家,确立了这天下最大的权,并且确立了继承这权力的人,而这人本不该是启,国家建立之前,最大的权尚无定属,那这权谁都可以来争上一争,所以只有争权而没有篡权。但现在不一样了,这权力已有归属,那启再来争,便是篡权。
而且启的成功也为中国的历史掀开了全新的一页,这与启的身份有关,启是禹的儿子,这是从所未有过的事情。之前的禅让制度,避嫌也好确是选材也罢,都从未有过两代权力的交接出现在父子之间,这一新局面的出现也给了启新的灵感,况且这权本就是自己夺来的,断然没有再送出去的道理,禅让的老办法是肯定不会用了,于是夏启做了古往今来最大胆的创举,将这帝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这一有心或无意之举,贯穿了中国几千年的历史,若在之前的禅让制度下是天下为公,那么从此天下为家。帝王之位成了一姓的专属,整个天下也成为了一姓的专有之物。直至周朝分封天下,完善嫡长子继承制,将这一制度彻底完善,而这一切都是缘自夏启,除此之外,夏启的另一创举,便是他是第一个篡权之人,并且取得了成功。这不能不让人眼热,原来,这权是可以夺来的,这一先例一开,从此这帝位之上便平添了许多刀光剑影,从此血腥。
不知夏启在开了这杀戮之后是否会后悔,或许他的儿子会。启在死后,将帝位传给了他的儿子太康,这帝位实在是来的便宜,功德不论,只需一点那便是有一个好爹。轻松,实在是轻松,或许就是太轻松了一点儿,太康继位后,只顾玩乐而不理政事,但他忘了,他的父亲在给他留下这桩便宜事外,还开了一个先例。他忘了,却不代表别人也忘了。很快有穷氏首领羿举部西进,受民拥戴夺了夏政,逼走了太康,更为有趣的是,这有穷氏的首领羿是东夷人,而当年那被夺了帝位的伯益正是东夷人,哈哈,原来转了半天又回去了。不过这羿的帝位却也并不那么安稳,后来还不是落的个身死的地步,不仅丢了帝位,连老婆都被寒浞抢了去。而后又是少康夺回正统,续了大夏的天下。自夏启以后,可真是搅乱了这一滩死水,乱世将起,从此兵伐不绝。
中国几千年历史,朝代的更迭可曾断绝,其间子弑父,弟弑兄,宫闱之乱,同室抄戈更是层出不穷,最终能掌握那权的哪个不是染满了鲜血,中华所谓二十四史,又有哪一部不是由篡权者所写,这头一旦开了,便停不下来,夏启不该开这个头,但却又不能不开这个头,就算他没有做,也自然会有别人来做,只要那最高的权在一日,就不会缺争抢的人。历史也因此而壮阔,因此而有趣,会有更多的篡权之人,或成或败,却乐此不疲。
这太阳什么时候灭亡,我愿意和它一起灭亡。”这话说的实在是狠毒,说这话的是谁呢?夏民,太阳又是谁呢?夏桀。桀是夏国的君主,一个君主被自己的臣民如此怨恨,桀这个君主做的实在是不怎么样,而事实也的确如此,桀是夏的最后一位君主,也就是在他手里彻底断送了夏国江山,那又是谁能取而代之呢?商汤。
商汤据说是天命玄鸟,降而生商,他以商代夏可以说是上承天命,下顺民意。但这有问题,因为前面那句话是他教夏人说的,商汤将夏桀自比作太阳的话告诉夏人,借此来试探夏人对桀的态度,这就很奇怪了,在当时桀是君王,而商汤是臣子,臣子试探君王的民心却又不劝诫君王,这是想干什么,自然是篡权夺位,取而代之。
所以商汤以商代夏恐怕是预谋已久,为此他还特意派出了一个间谍,伊尹。伊尹很可能是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个间谍,不过他的出身不好,是个奴隶,在商汤娶有辛王的女儿为妃后,便以陪嫁奴隶的身份来到了商汤身边。伊尹被派到夏国后,开始窃取夏国情报为商汤灭夏做准备,在夏国他还成功联络了一个盟友,妹喜。
夏桀在位时,曾发兵攻打有施氏,有施氏不敌只能求和,向夏进贡了大量的牛羊马匹和美女,其中就包括妹喜,妹喜到了夏国很受桀的宠爱,据说妹喜有个癖好,爱听撕裂绢昂的声音,夏桀为了使美人开心,就找来了大量的绢昂布匹,在妹喜面前一匹一匹的撕开。既然夏桀这么宠爱妹喜,有舍得花钱,那她为什么要干助商亡夏这个亏本买卖呢?
对于这一点历史上说法不一,一说妹喜原本就是有施氏为了报复夏国而派去的女间谍,从来和夏国就不是一条心,听说伊尹来这里也是欲图不轨,当然一拍即合。此事还有另一种说法,说夏桀攻打岷山氏后,又得两女,一位叫琬,一位叫琰,夏桀得到这二人后也是大加宠幸,而妹喜却被冷落,夏桀甚至将妹喜一个人留着洛水边,而自己去和美人寻欢作乐,对于这种情况妹喜当然不乐意,于是干脆和伊尹结盟,给这个负心汉点颜色看看。这两种说法谁对谁错都不重要,因为最后的结果是一样的,那就是商汤代夏。
为了这一天,商汤可以说是做足了准备,说自己是天命所归,为自己造势,这是舆论准备,派间谍刺探情报,打探虚实,这是战前准备,结交各个部落,厉兵秣马,这是武力准备。再反观夏桀,这位老兄此刻已是与天下人离心离德,还一味恣意妄为,难怪会失了天下。但不管商汤说的多么冠冕堂皇,他所行的始终是造反事,当的是篡权者,不过没关系,毕竟这事是夏国开的头。
商汤认为自己篡取帝位是天命所归,但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天命也会弃商而去,那么下一个天命所归的又是谁呢?周,这便是我们从小便熟知的武王伐纣的故事,在这个传说中,帝辛,也就是商纣王,作为商的最后一位君主,荒淫无到,残害忠良,不理朝纲,最终落得个兵败身死的下场,如此看来帝辛失了天命也是活该,但历史真的如此吗?
这其中也有疑问,首先狐妖祸乱朝纲的故事那是神话传说,自然不能当做事实,其次有关于帝辛荒淫无度的记载最早全部见于周朝的史籍,周朝从商手中夺了天下,自然是要抹黑对方美化自己,因此这些史料的可信度极低,而据另一些史籍记载,帝辛不仅没有这些荒唐之举,反而是年少有为,帝辛继位时,东南诸部叛乱,帝辛命令部下向东征讨莱夷,而自己则亲自向南攻打九苗,不仅成功平叛,而且将商的势力范围延伸到了东海和长江流域,如此看来,帝辛非但不昏庸反是少年英主,那他又为何失了这天下?
帝辛在接手时拿过的其实就已经是个烂摊子,不仅各方诸侯各怀鬼胎,就连商王朝内部也是离心离德,先是王权与神权的对立,商王朝在建立之初,神权是要凌驾于王权之上的,商汤在登帝位时也要顺承天命,这就导致了神职人员在商王朝种占有很高的地位,甚至有时凌驾于帝位之上,但经过商朝几代君主的努力,这一局面出现了扭转,自帝武乙戏弄神祇,再到帝辛继位,神权与王权的争斗愈演愈烈,而帝辛又是一个强势的君王,自然不可能放弃权力而和神权妥协,所以斗争只能更加剧烈,而争斗最后便演变为分裂。
在王权神权分裂的同时,商王族内部也并不太平,这就与帝辛的身份有关了,帝辛是少子而非长子,长子是微子启,而帝辛之所以能继承帝位,是因为他是嫡子,微子启是庶子,在帝辛继位时,帝祖甲的礼制改革已基本确立为正统,而祖甲确立的礼制以嫡长子继承制为核心,这便否定了微子启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份,但微子启却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对与自己失之交臂的王位展开了争夺,微子启素有贤名,支持者颇众,甚至可以与帝辛抗衡,而且这帮人为了推翻帝辛,什么阴谋诡计无所不用其极,不惜内惑国民外通周人,除了兄弟相争外,其他王族也不是一条心,祖甲在改革继承制的同时也取消了贵族参与政务讨论的特权,这在加强了王权的同时,却也把贵族势力放在了王权的对立面,他们虽然不像微子启那般不顾一切,但也是帝辛的反对派之一。
这便是帝辛继位时国内的局面,真是乱成了一锅粥,各派势力相互对立分裂,周之所以能灭商与他们脱不了干系。真是糊涂,难道不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最后还不是便宜了周,帝辛平乱的同时却也造成了府库不足,军士疲惫的后果,而各地却依然是烽烟骤起,窥伺已久的周抓住了这个机会,出兵朝歌,帝辛慌忙来救与周辛战于牧野,其实双方若是硬碰硬的干上一场,胜负还是两说,但帝辛这支大军召集的太过仓促,以大量的奴隶为主,军心不稳,斗志更是全无,双方对垒,不战自溃,一败涂地。
帝辛的身死代表着周的篡权成功,篡权成功的周王朝自然是要极力粉饰自己的行为,这是历史惯例,而至于帝辛则被周人称为纣王,从此成为了无道之君的代表,到了近代全身所背罪状甚至多达七十余条,真是身败名裂,而那篡权之人则成为了千古圣王,一本万利,难怪篡权之事,会有如此多人热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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