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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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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姜进宫许久,始终没有生下自己的孩子,倒是一起陪嫁过来的堂妹叔姜生下了儿子,取名叫启。而在这之前庄公的另一名妾风氏已经为他又添了一个儿子,公子申。
身处这样的环境,哀姜自然情感失意,她责怪命运的捉弄,父亲的过错为什么要自己承担?她失望、怨恨、消沉、愤怒,直到有一天,一个身材魁梧、气宇轩昂的人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的心弦突然间被拨动了。
这个人就是庆父。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鲁庄公兄弟四人,庆父是老大,但因为是庶子,为了表示君大于臣,本应该称“孟”的庆父自称为“仲”;老三公子牙,按照排行被称作叔牙;老四是鲁庄公的同母弟弟,因为出生时手掌上有形似“友”字的纹路,就以友为名,按照排行被称为季友。三个人都在鲁国为大夫,但因为是同母兄弟,鲁庄公与季友关系最好,而且季友很有贤名,一向为鲁人所信服。
鲁庄公病重后,自知不久于人世,立储问题就成了当务之急。遵循礼制,应该是嫡长子继位,然而哀姜无后,也就不存在嫡子一说了,哀姜有心立妹妹叔姜的儿子公子启为世子,鲁庄公却不同意,庄公是想将孟任的儿子公子般确定为继承人,但是朝廷里支持的不多。还有,风氏也曾暗地里找到季友,请他谋划立公子申为世子,但是被季友一口回绝了。
病榻上,鲁庄公先是召见了叔牙,询问身后之事。
叔牙竟然推举庆父,因为根据旧制,如果无嫡子继位也可以将大位传给兄弟。叔牙与庆父一向交好,国君询问,他就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末了还不忘夸奖庆父的种种优秀。
叔牙丝毫没有注意到鲁庄公的脸色。
鲁庄公一向对于庆父非常忌惮,总是刻意压制他,因为庆父这人性格刚猛,行事独断,为人狠辣。而鲁庄公在政治上的刻意打压也早已经让庆父心生不满,这让他极为同情婚姻中被冷落的哀姜,同样的失意让两个人拥有共同语言,两颗贴近的心共同为鲁庄公编织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两人又私下拉拢叔牙,商议帮助庆父登上国君大位,让叔牙担任上卿。
叔牙离开后,鲁庄公又召见季友,询问同样的问题。
季友回答道:“您与孟任曾经盟誓,然而却没有兑现对她的承诺,难道现在还要再抛弃和她的孩子吗?”
鲁庄公没有正面回答,他看着季友说:“牙劝我立庆父,你以为如何?”
季友连连摇头:“庆父为人残忍,不能让他继位,牙推荐他是有私心的,我愿以性命保护般继承大位!”
鲁庄公沉思许久,
季友出了寝宫,立即命人传鲁庄公命令,叫叔牙到大夫鍼季家中等候,说即刻会有君命传达。
不明所以的叔牙遵从命令来到鍼季家中,等来的却是一瓶毒酒,还有季友手书的命令,命令说:国君要赐你死,若是配合,后代子孙仍可继承禄位,若是反抗,必然遭遇灭门!
叔牙愣住了。
鍼季没有给叔牙思考的机会,他命人摁住叔牙,强行灌下了毒酒。
叔牙至死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他是个心思简单的人,根本不知道政治有多么的残酷无情!
得到鍼季的复命,季友眼眶微红,他别无选择,与其将来让叔牙帮着庆父祸乱,他更愿选择把这个可能早早杜绝。
当晚,鲁庄公去世了。
季友履行了承诺,奉公子般治丧,约定第二年春天正式即位。
哀姜和庆父虽然恼怒,却不得不暂时低头,等待时机,反戈一击。
这年的冬天,公子般的外祖父党臣突然去世,公子般急匆匆赶去问丧。
庆父与哀姜的机会到了!
要对付公子般,有的是办法,不过庆父要选择一种最为隐秘的的,他找到了圉人荦。庆父没有多说什么,只问他想不想报仇?庆父知道圉人荦不会让他失望的!
圉人,就是养牛放马的人,荦是他的名字,他与公子般的冤仇其实也挺花边的。
一年前,鲁庄公要举行祭祀,为了在祭祀当天不至于出现差错,庄公要求提前一天进行彩排,地点就选在大夫梁氏家的庭院里。梁氏的女儿是个美人,公子般大有乃父之风,他与梁氏女偷偷定情,约为夫人。彩排这一天梁氏女也踩着梯子观看盛况,结果被圉人荦看到了。圉人荦虽然是个牧马养牛之人,却有几分风雅,他看到梁女漂亮,就唱了一首情歌:
桃之夭夭兮,
凌冬而益芳,
中心如结兮,
不能逾墙。
愿同翼羽兮,
化为鸳鸯!
意思大概是您长得可太漂亮了,我非常爱慕但是没有办法一亲芳泽啊!真希望能够像鸳鸯那样比翼双飞!
结果情歌被公子般听到了,他怒不可遏,命手下把荦抓起来,鞭打三百,只打得圉人荦血流满地。荦再三哀求才被释放。
后来公子般把这事告诉鲁庄公,鲁庄公是这样说的,“像这样粗俗无礼的人应该杀了。你鞭打他,他必然怀恨在心,早晚对你不利!”原来这个圉人荦是个很有名气的人,他曾经从稷城城头一跃而下,然后一个空翻就又跃上了城头,他用手攀城门,连城楼都为之一震,也就是说这是一位超级大力士。因此庄公告诫儿子这样的人应该杀掉,不过公子般不以为然,觉得这也就一介莽夫,何必放在心上。可见鲁庄公父子比起齐桓公差的真不是一个档次,像圉人荦这样的勇士要是放在齐国,齐桓公恐怕早已把他安排到军中效力了。
当天,这一切都被庆父看到,他暗暗记下这个名字,他知道有一天这个被鞭打的大力士一定能够派上用场。
夜半时分,党氏庭院,一个黑影趁着夜色翻墙而入。
正是圉人荦,他蜷缩起身子,靠在一间屋子的门外,那是公子般的住处。
圉人荦一直守着,直到天色渐亮,屋内的侍者出门取水,圉人荦趁机进了屋子。
屋子里响起了公子般的惨叫。
惨叫声惊醒了院落中的党氏家丁,他们抄起兵器赶了过来,他们看到的是倒在血泊中的公子般,胸口还插着一支匕首。
圉人荦还没能跑远,因为公子般在搏斗中用剑砍中了他的脑袋,愤怒的党氏家丁们将他围了起来,圉人荦因为受了伤不能久战,最后被众人杀死。
季友得知此事,立刻明白是庆父所为,他自忖目前尚没有把握除掉庆父,就赶紧出奔陈国避难去了。庆父则装出对此事毫不知情,把一切罪行推到圉人荦头上,然后诛灭其族。
接下来立谁为国君呢?
哀姜认为庆父应该从幕后现身了,庆父不同意,他恶狠狠地说,“两个公子还在,不赶尽杀绝,未可代也!”
哀姜又问要不就立公子申?庆父说不可,公子申年龄稍大,不好摆弄,还是立公子启吧。公子启当时年方八岁。
为了取得政治上的道义,庆父亲自到齐国拜上齐桓公,告知公子般被圉人荦所害一事,也请齐国支持公子启继位。为了让齐桓公相信,庆父还重金贿赂竖刁让他劝进美言,齐桓公果然不疑。
宫中有哀姜把持,朝堂由庆父掌控,八岁的鲁闵公过得战战兢兢,闵公的母亲叔姜是个聪慧的女人,她深知哀姜和庆父的用意,她告诉儿子这个时候只有外家齐国能够帮他,叔姜还派人出使齐国,约定与齐桓公在落姑之地(大概在今天山东博兴县境内)会面。
落姑之地,鲁闵公拉着齐桓公的衣襟放声大哭,他将庆父的所作所为原原本本地告诉桓公。
齐桓公这才知道自己被庆父所骗,他问闵公现在鲁国谁最贤明?
鲁闵公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季友,不过他现在在陈国避难。
齐桓公又问为什么不把他召回来?
鲁闵公低下了头,他说那样庆父就会怀疑自己了!
齐桓公拉住闵公的手告诉他,就说是出于盟主的意思,看有谁敢阻拦!
就这样,鲁闵公根据齐桓公授意召见了季友,带他一同返回了鲁国,并任命他为上卿,而且对外宣称这是齐桓公的意思,不敢不从。
过了一段时间,齐桓公觉得还是不放心,又将大夫仲孙湫派去鲁国实地查看。
鲁闵公一见仲孙湫,又是哭得话都说不出来,这让仲孙湫很是感慨,鲁候年纪太小,鲁国未来难料。
仲孙湫又特意会见了公子申,两人谈及国家大事,公子申显得很有见解,这让仲孙湫颇为欣慰。他又会见季友,嘱托季友应该早日除掉庆父,又说公子申是“治国之器也”。季友没有答话,他伸出了一只手,一声长叹。仲孙湫明白季友的难处—孤掌难鸣,他告诉季友自己回到齐国一定把这里的一切如实上报,如果鲁国有变,齐侯绝不会坐视不管!
仲孙湫最后才会见庆父,庆父特地备了厚礼奉上,他想用对付竖刁的方法对付仲孙湫,可惜仲孙湫不是竖刁,仲孙湫当即回绝了,并告诉庆父:“如果公子能够忠于社稷,岂止是在下,就是寡君都能接受到您的礼物!”这句话大有深意,说得庆父心惊肉跳,连忙告退。
仲孙湫回到齐国,将这里一切报告给齐桓公,末了,他叹息道,“只要庆父还活着,鲁国的祸患就不会停止!”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就是仲孙湫的发明。
齐桓公就问,那派兵除掉庆父,如何?
仲孙湫表示不妥,毕竟庆父阴谋没有败露,齐国师出无名,不过庆父这人不会安于现状,他推测过不了多久庆父就会有所行动,到时候齐国就可以名正言顺清除掉他,也可以彰显齐国扶危济弱的霸主品质。
仲孙湫所料不错,庆父是不会安于现状的,因为他害怕鲁闵公长大,但是鲁闵公外有齐国撑腰,内有季友辅佐,实在难以下手。庆父心急如焚,直到大夫卜齮登门那一刻。
卜齮是来跟庆父诉苦的,他有一块田地被太傅慎不害抢占了,本来这也不算什么,关键是鲁闵公的态度,卜齮找到闵公评理,结果鲁闵公反而说他不占礼,田地应该归慎不害。这也难怪,慎不害是鲁闵公的师傅。
卜齮找到庆父也就是诉诉苦,说道说道,听上几句安慰的话也就算了,结果庆父比他还显得愤怒,因为对于庆父而言,把握人心弱点,诱使别人出手,自己坐享其成,这是他的拿手好戏。庆父几句话就把卜齮的火气又激了起来,扬言非要杀掉慎不害不可。
庆父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淡淡地说:“大夫若是杀死慎不害,国君会轻饶您吗?”
“那该怎么办?”卜齮激动道。
“国君毕竟是小孩子!”庆父忽然压低声音说,“您若能行大事,在下替您拾掇慎不害!”
卜齮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庆父“行大事”的意思,他说:“友在,我担心…”
庆父打断他的话:“国君有童心,经常夜里出宫去街上玩耍,如果暗中行事,然后就说是盗贼所为,又有谁知道呢?到时候我成为国君,对付他不过是小事一件!”
卜齮显然被愤怒冲昏了脑袋,他听到此处满口答应,浑然忘记了圉人荦的下场。
卜齮花重金雇佣了一个名叫秋亚的刺客,按照庆父的情报,秋亚果然遇到了夜间外出游玩的鲁闵公。
然后,鲁闵公死了。
与此同时,庆父派人将慎不害刺死于家中。
不过接下来状况频出,要知道,鲁闵公外出游玩可是有侍卫保护的,秋亚虽然杀死了鲁闵公,但没能及时脱身,被侍卫俘虏了。卜齮害怕自己被暴露,就让家丁硬生生将秋亚抢了回去,结果有人认出抢人者是卜齮家丁,智商堪忧的卜齮就这样暴露了。
季友得到消息,知道又是庆父作乱,他急忙驾车赶到公子申家中,拉起公子申出奔邾国。路上季友才告诉他庆父之变,公子申惊呆了,他又问道: “为什么不去齐国!”
“大国虽然可以依靠,但继位后则必然要受其所制,成为附庸。”
季友说完又是一抖缰绳,马车飞驰而去。
庆父得知季友带着公子申逃跑,也不追赶,因为先君的儿子不是死了就是逃了,大势已定,下面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即位,然后诛杀凶手卜齮以告慰被害死的闵公。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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