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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5)(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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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初柔举目望去,凌清衍走在幽径上,刚刚走至花丛旁的几棵梧桐树下,此处幽僻静谧,叶落潇潇,离住所还有百步之遥。

夜风习来,卷起树下的尘尘落叶。月色似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清辉泻下,穿过枝叶繁密的梧桐树。

凌清衍孑然一身伫立在梧桐树下,身形更显萧索。

千初柔看见他在树下静立半响,似轻了口气,又从怀中摸索出什么东西,借着月色凝神细看。

千初柔肆无忌惮的从凌清衍面前飞过,将他的表情一览无余,凌清衍一贯无喜无忧得神情荡然无存,居然面色悲痛,漆黑的眼眸中哀伤难抑,千初柔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的手中居然握着那朵簪花,他是准备在此地扔了它吗?

千初柔绕了一圈,又飞回来,轻轻落在树梢上,准备继续观望他的一举一动。

凌清衍早已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而又似乎在哪里闻见过的气味,一时想不起来,不动声色得将簪花收回怀中。

千初柔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惊疑不定,难道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前世,才会说出那样绝情的话来,心思辗转,却又觉得不可能,以他现在的修为道行,恐怕早已察觉自己踪迹了,更何况一窥自己的前世,那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还是他不想看,那更不可能,每个人都会有好奇心,唉!可是,他又不是一般人,他第一世是南渊上仙,第二世又是一国君主,如今还是修道之人,他有着高于常人的人生境界和修为追求,实在不好判断他的行为,心思深奥玄妙,难以揣测。

千初柔打算现身试探一下凌清衍究竟知道不知道前世和黛月公主的过往纠葛,故意在他身后不远处现身,扬声叫道,“南渊上仙,等一等。”

凌清衍眉头微皱,恍若未闻。

千初柔气馁不服,大步流星地冲过去,气呼呼站在他面前,“你!你……”食指如捣,指着他半天却无语凝滞,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忽又顿住,眼内满是讶异,瞪视着他,“凌师兄,没有听到有人在唤你吗?”

凌清衍淡淡说,“没有。”

“你!你你你……”大言不惭!他居然还不上当,试探无效,千初柔抱头跺脚,在原地大呼小叫,“你气死我了!”

凌清衍唇畔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千姑娘,若无其他事,在下先行一步,夜色迷人,就不打扰你漫步赏月了。”

“等等,”千初柔脱口而出,“我有事请教凌师兄。”

“噢?”凌清衍笑比河清,负手静立,若有所思道,“你也要请教。”

“嗯,小女子不才,对你们这些寻仙问道之人心存疑惑,甚感迷茫,特意前来讨教。”千初柔郑重其事的盈盈一拜。

凌清衍言简意赅,说:“洗耳恭听。”

千初柔盯着凌清衍,似乎想要把他看心思看透,笑眯眯道,“凌师兄道行颇深,是否看过自己的前世呢?”

凌清衍微不可闻地一声轻笑,摇了摇头,气定神闲道,“姑娘恐怕还未参透何为修为。修为修得是大自在,耐得住一切寂寞,经得住一切诱惑,懂得忘记,学会放弃,学会适应,君子慎独,我又岂会庸人自扰,寻找不自在呢?”

千初柔听得一头雾水,心中更是迷惑不解,傻傻望着凌清衍,他到底是看过还是没看过呢,忽觉他是如此高深莫测,玄奥难懂。

第二天,陵山派所有弟子都去为凌清衍下山践行送别。

众师兄弟和自小看他长大的各位道长都流露出难舍惜别的忧思,凌清衍却是神情清淡,面容如常,对陵山掌门和其他道长一一跪拜行礼后,又对众人施礼道:“辞去一别,便是经年岁月,大家保重!”目光一一流连过众人,唯独避过人群中那一绿一黄的身影,生怕那一抹淡紫闯入眼帘。

梦璃昨日夜半忽然高烧不断,似乎偶感风寒,今日困倦疲乏,卧榻不起,并未前来送行。

凌清衍拾起阶而下,经过槿、千二人面前时,目光似无意间轻瞥过她们,并未如期所料般见到那抹丽影。

凌清衍心中一痛,步履匆乱中流露出一丝牵挂与不舍。

梦璃还在榻上躺着,槿兰芝回到屋中又替她号脉一次,“嗯,烧已经退了,气色也比昨夜好多了。”忽又看着她,意味深长道:“他已经走了,你可以放心了,不必担忧吃饭时会遇见他而尴尬难堪了。”

千初柔端着药汤从外面进来,将药碗放在桌上,“公主,这一次你不打算去追南渊上仙吗?”

梦璃苦笑道,“凌清衍心怀天下,一心为苍生黎民,根本不在意红尘俗世中得儿女私情,我何必还要强求一份不属于自己的感情,让天怒神怨,让天下人唾弃。”

“公主,你真的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天真无邪,没心没肺的黛月仙子。”千初柔呆呆地望着她,她变得成熟稳重了许多,可是,笑容也少了许多,发自内心的笑更是少得可怜,即使勉强笑着,眉眼间也隐藏着一抹哀愁和凄楚。

想着从前的她,千初柔眼中雾气弥漫,悲悯哀伤漫延整个心田。黛月公主自小孤苦无依,从小到大一直被族中仙尊严格管教,不许她离开黛月楼太远的范围,不许她任性贪玩,不许她对仙术功课丝毫懈怠,更不许她私自离开明月山,那些毫无人情味的教引侍女,处处苛责约束她的行为,虽然贵为公主,住在神秘尊耀的黛月楼,却没有一点点自由,貌似过着众星捧月般的生活,其实犹如幽禁在荒无人烟的孤岛,除了每日死记硬背那些厚重的仙术法令,没有一个人会心疼她,就连湄溪族那些仙尊也只会盯着她,让她苦学功课,修习术法,期望着她可以嫁给月神替族人争光,有朝一日能能帮助他们从魔域手中夺回七曜神器,莲花冰凌钗。

梦璃凄苦一笑,“时间汹涌,可磨灭一切风景。时间是这世间最好的良药,可以治愈好所有伤痛,让所有人成长,每个人都会变的,你也一样。”

千初柔看着梦璃的样子,心中难过,忽道,“公主莫要再糟践自己的身体了,快点好起来吧,也许他并非无情,只是不记得前世的一切,才会这样对待公主。”

梦璃眼眶泛红,如冰湖般沉寂的心中又再起涟漪,心中暗叹,知我者,莫若千初柔。只有千初柔最懂得她的心,知道了她厌倦了束缚,厌倦了禁锢,厌倦了所有长辈的厚望和寄托,厌倦了被安排的命运,所以她终于逃离了明月山,逃离了被安排的归宿。知道她始终不能放下凌清衍。

数月后,几位道长的伤彻底治愈,百岁卿打算几日后离开陵山,返回九枢山。

深夜,陵山掌门和百岁卿临栏而站,无眠话别,一起追忆起当年的天地浩劫,一时唏嘘感慨,老泪纵横。

陵山掌门迎风而立,仰望着浩瀚无垠得苍穹深深叹了一口气,“七曜之中,旸乌剑已经物归原主,太阴剑也在新一任月神手中,暮月族得莲花冰凌钗却被魔域使者盗走数千年至今没有一点点线索可循,暮月族公主还在尘世轮回历劫,皇陵刀,苒烬剑,无垠笔和九阴蛊毒更是毫无踪迹,如果月神肯出山鼎力相助,和凌清衍一起寻找七曜,一定会事半功倍,集齐七曜封印魔域孽障指日可待……”

百岁卿皱了皱眉,若有所思,随手将被风吹乱得胡须捋顺,轻叹,“无奈月神和凌清衍前世结怨,况且那月神一向傲慢自负,不可一世,只怕他不肯出山相助。”

陵山掌门沉吟片刻,斟酌道,“九公主的前世和月神渊源颇深,却也不知若有她出面是否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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