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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番外·邵星澜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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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时代、任何境地之下, 都会有特权阶级的存在,在多数人还在舔舐过期罐头里那一口带着腥味的汁水、咽下无味发臭的蛋白粉块,为了一口辐射超标的水打生打死时,掌握着资源的特权们已经能够挑剔地拣选自己喜欢的食物, 奢侈地将饮用水用于灌溉植物了。

尤金这个人天生神经质, 不然也干不出来把自己卖到拳台上的事, 除此之外, 他也不具备同理心——正常人谁能想出来孩童拳手这门生意?但是他能, 犬舍里做少女拳手、孕妇拳手、孩童拳手的场,这些理当是末世里宝贵希望的存在被他用冷酷理智的眼光重新衡量、定义, 最终成了一门暴利生意, 让他打下了犬舍这一偌大基业。

人的天性里是有一种摧毁欲、破坏欲存在的, 想要看到美好的东西被扯烂,想要看见希望和光明被吞噬, 而尤金正是玩弄此道的高手, 并且……他很不介意把自己也玩进去。

邵星澜回忆着自己这几天打探到的尤金的情报,深觉这就是个神经病,虽然他身上看起来处处是破绽,但是因为破绽太多了,竟然给人一种无从下手的怪异感。

艾利亚诺拉懒洋洋地依靠在尤金身上,单手压在尤金肩头, 自然垂落的指尖夹着一根烟。

现在的烟可是硬通货,比水和食物更加贵重,能拿到烟的人都恨不得一口气不带喘地把一根烟抽完,哪里像他一样, 有一搭没一搭地啜一口, 一根烟大半都是烧完的。

艾利亚诺拉动了动手指, 尤金乖觉地伸出一只手凑到他面前,让他把滚烫的烟灰抖在自己手心里,掌心柔软的皮肤被烟灰一烫,瞬间就起了燎泡,但他仿若未觉,依旧用那种讨好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情人。

……让人有些分不清,到底谁才是那只笼中的金丝雀。

“不喜欢?我让人去给你找别的口味?”尤金殷勤地问。

艾利亚诺拉瞥了他一眼,吐出一口淡淡的雾气“我要水烟,你去找吧。”

艾利亚诺拉因为身体缘故,有很严重的药瘾,需要安眠和镇痛药物才能入睡,烟不过是聊胜于无的替代品,用多种香料精心调制的水烟才是他要的东西,只不过这玩意在这里大概是梦里才能有了。

尤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忽然凑近艾利亚诺拉,视线在他绝无瑕疵的侧脸上逡巡徘徊,像是野狗用淌着腥臭涎水的舌头舔舐昂贵的珠宝“你的话,总让我感觉你好像马上就要离开我,或者,你不属于这里。”

边上僵硬成雕塑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心头一跳,紧张地用余光打量艾利亚诺拉。

这是要露馅了?

他们是现在找借口离席还是一会儿跑?

艾利亚诺拉把燃烧着的烟头怼在尤金脸上,逼得对方不得不稍稍往后一点,等两人之间空出了绝对的距离,他才不紧不慢地收回手,将烟放进嘴里,那点明亮的橘色火光一闪,让他嘴角那点似笑非笑的弧度更加诱人“你的话,让我感觉你自认为拥有了我?我做了什么给了你这种错觉?亲爱的?”

“还记得我给你讲的故事吗,沉溺于爱情的公主希图获得圣人的爱,但就算她用死亡去逼迫,不属于她的终究不会属于她。”

艾利亚诺拉的脸隐藏在淡淡的烟雾里,看不起表情是怜悯还是嘲讽“哪怕是沉溺于美色,都比为爱情要死要活好得多,至少你还能拿点切实的回报。”

“你跟很多人都这么说过?”尤金咬牙切齿地问,面部肌肉因为嫉妒和愤怒而扭曲,“他们也得到过你的——‘回报’?就像我一样?你也用这个故事去劝退他们了?疯狂的公主和断头的圣人?”

“只有死亡才能彻底拥有你?”

最后一句话出口时,他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样,眼里幽幽地放出了鬼火般冷而疯狂的光,闪烁不定的视线挪移变化,越来越亮的眼神里多出了非人的情绪。

艾利亚诺拉挑起一边眉毛,淡紫色的眼瞳在他脸上游移,良久之后,古怪地笑了一下“唔,抱着爱人的头颅日日以泪洗面,你喜欢这种浪漫故事?”

“圣人才是聪明人啊,他一死,世上还能有谁超越他的地位?——活人是永远比不过死人的。”

秉持着女性天生对情绪的敏锐,江念然快速抓起杯子把里面的水灌下肚子,舀起碗里最后一勺豌豆泥碎肉罐头塞进嘴里,幅度微小且快速地疯狂咀嚼起来。

果然,下一秒,尤金就抬起了手,两旁光着膀子刚从拳台上下来充当保安的拳手们就上前一步,对江念然三人摆出了请离的手势。

三人识趣地站起来,钟辰还凭借着过人的手速从桌上摸走了一颗苹果。

邵星澜几人混了个肚饱,在犬舍找了个短租洞穴暂时安身,作为避难所的巡逻员,他还要定时按照路线出门巡逻,这是剧本给他的硬性任务,相比之下,身为流浪者的江念然二人就更加自由一些,但相应的,他们也无法像邵星澜那样获得定量的食物补贴。

犬舍规模庞大,在秩序混乱的废土里勉强算是有一定的纪律规则,这也让不少流浪者对犬舍很有好感,连带着对犬舍的管理人尤金也保有基本的敬意,因此当犬舍某天骤然炸出尤金死了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时,失去了通讯工具的废土依旧忠实地通过口口相传这一传统交流方式,将这个消息在最短的消息卷向了远方。

与之一同传递出来的,还有尤金那香艳的死法,以及犬舍新的管理人人选。

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闹的沸沸扬扬的尤金的情人。

邵星澜是在定时巡逻回来后从江念然口中得到这个消息的,他刚进犬舍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犬舍里明面上还是秩序井然,拳台上的人搏命,拳台下的人叫好,来往的人为今天的口粮而奔波,站街的男男女女手腕上系着打成蝴蝶结的灰色丝带,黑市商贩提着尼龙布缝成的袋子在人群中穿梭寻找目标……

一切都看起来很正常,但是直觉已经先一步向邵星澜发出了警告。

有哪里不对。

他再次快速扫视了一圈目之能及的地方,猛然发现了一个问题那些被称为“看门狗”的巡逻监督人员都不见了。

犬舍这么大,又有一定的秩序,自然也需要维持秩序的人,说他们是巡逻人员也好、保安也好,总之他们就是尤金手里的看门狗,指哪儿打哪儿,被尤金驯养成了一群除了披着人皮,完全和狗没什么两样的东西。

而现在,这群遍布犬舍的看门狗统统不见了。

发现看门狗消失的当然不止他一个,一些人已经蠢蠢欲动起来,但碍于尤金的残暴,他们暂时还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不过在眼神的接触、动作的传递间,都能感知到人群里那种逐渐骚动起来的氛围。

邵星澜捏着手里的地图,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他借着在外巡逻的机会,已经把地图上的地方都摸清楚了,也想办法把水塔捏在了自己手里,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上下串联一番,他就能把以犬舍为首的附近几个避难所统统收入囊中,到时候就能掉头去背刺第四生存区——当然,也可以有别的选择,总之就是掌握足够的主动权,想办法破坏这个异常的剧场。

可是他还没铺垫完,原本应该作为据点中心的犬舍就出问题了!

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那个黑洞生物干的好事!

问题只在于,艾利亚诺拉到底干了什么。

邵星澜提着巡逻服笨重的胶皮头盔往回赶,一路上看到的东西让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只希望艾利亚诺拉别做得这么绝……哪怕是留一条命呢?!还有,尤金那个白痴,不会真的是什么绝世大情种吧!

他的身影一闪入帘内,正在和钟辰说话的江念然立刻送上了他想要的情报“尤金死了!”

语言简练,信息明确,直指目标,完美中标。

邵星澜用力闭了闭眼睛,见鬼的完美中标。

“那个混蛋干了什么?”他来不及问细节,干脆直奔主题。

江念然表情扭曲了一下“不……尤金是自杀,三个小时前,尤金把看门狗都召回来把二楼堵得严严实实,阿辰偷了一个看门狗的衣服跟上去,就看见、看见……”

她脸上露出了匪夷所思的无语表情。

钟辰接过了话头“他命令一个看门狗在他断气后砍下他的头送给艾利亚诺拉。”

忠实践行头犬命令的看门狗同样不折不扣地完成了这条命令。

钟辰确定尤金绝对是自己自尽的,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没有任何看错的可能性,一把匕首,割断喉咙,主动脉连着气管一并被断开,死者在喷溅的血中挣扎了十几秒,痛苦地断了气。

看门狗耐心地等到他彻底没了呼吸,握着那把沾满血的匕首,仔细地分解下了他的头颅,连带着上面的血都没有擦,原模原样地送到了艾利亚诺拉面前。

之后的过程钟辰就不知道了,他没有得到机会混到艾利亚诺拉那里,只能根据之后的迹象猜测,作为尤金的“遗孀”,艾利亚诺拉用了一定的手段,把这群看门狗握在了自己手里。

犬舍暂时悄无声息地完成了易主。

邵星澜在倒霉事成真的无语之外,竟然还莫名地有了一种“果然如此”地欣慰感,他就觉得黑洞生物不可能是什么安安分分给人当情人的东西,果然这只是艾利亚诺拉夺权的手段之一吧?

“莎乐美和圣人约翰。”江念然冷不丁地说,对上钟辰疑惑地视线,她解释,“就是那天吃饭的时候他们俩个说的公主和圣人的故事,深爱圣人约翰的莎乐美为了得到他的爱情愿意付出一切,但约翰痛斥并否定了她,最后因爱生恨的莎乐美和国王交易,得到了约翰的头颅,自己也因此而死。”

“我可从来没想到这个圣经故事能被他们解读的这么阴间,这哪里还是故事啊,明明就是事故吧!”

什么活着的人永远没有死掉的人重要,死亡才是永恒的爱情,这种扭曲的东西居然真的有人信?也就神经质的尤金吃这一套了,正常人哪里会被这东西洗脑?

三人坐在地上面面相觑,都有一种事情变化太快我跟不上的茫然感。

不过艾利亚诺拉没给他们茫然更久的时间,他弄死了尤金之后在犬舍又待了几天,在一个清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邵星澜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这货又不安分了,想去其他地方搅风搅雨,他的猜测也算是正确,艾利亚诺拉的剧情实在太刺激,集观众最想看的狗血、色|情、谋杀、死亡于一体,明明只是在犬舍里头一步未出,但探索度已经飙升到了百分之百,达成了脱离条件。

对剧情不感兴趣、只是无意中踏入这里的玩家顺势就离开了,留下一个邵星澜还在废土玩合纵连横、权谋求生。

半个月后,瘦脱了形的邵星澜成功脱出黑洞,被守在外头等得心焦的队员们扶住,在上救护车之前,邵星澜抓住身旁记录员的袖子,口齿清晰地汇报“最新情报,黑洞生物再次出现,已知姓名‘艾利亚诺拉’,西方样貌,金发,淡紫瞳孔,身高182,异能……”

他犹豫了一下“精神类,刺激荷尔蒙分泌,使人判断力下降,失去理智……”

“这不是妲己吗。”有人在边上悄悄吐槽了一句,被邵星澜瞥了一眼。

从结果上来看,的确是和妲己差不多。

把已知情报都总结完后,他舒了一口气躺回救护车上,不管怎么说,他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接下来他会有两周的假期,希望这两周里他可以吃到一些正常的食物,洗一洗他被废土罐头荼毒的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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