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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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遥很烦。

  烦早起,烦早班,烦昌云早上骗自己煎饺没肉,烦她居然不工作去约会,这会儿又开始烦她居然占了自己平时最喜欢的车位。

  愤怒的甩上车门,脑中又涌现出某人盛装打扮的模样,顿时怒从中来,回头对昌云的车一顿拳打脚踢:“小混蛋!以权谋私!不上班,去约会,约你个锤子!不要回来了!可恶!”

  路过的小女孩儿看的双眼发直,结果正好碰上吉遥气喘吁吁的转身,立马吓的一个激灵,哧溜一声跑开:等会儿一定要告诉小明我在这看到一个傻傻的大哥哥!他居然在打空气!好恐怖!

  与此同时,昌云他们已经上路。

  杭州的夏天热的早热得快,偏偏热气还散的晚,明明不是盆地地形却占尽其缺点。好在政府重民生,杭州又是著名的文化旅游城市,城内绿化良好,周围的山岭也都保护的不错。出发大概一小时,沿途的风景越来越绿,道路越来越窄,到最后干脆没了红绿灯中途阻碍,可谓一路畅行。

  昌云从上车便开始睡觉,黑色的绸质小礼帽把她整张脸完美包裹,帽檐的宽度也恰到好处,不至于碰到车椅而使人感到不适。得益于良好的遮光神器和把车开的平稳非常的司机,昌云这一觉睡得很香。

  也不知是第几次看她了,厉讼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靠在打开的窗上,三指张开,两指在脸侧,一指在下颚,三点分力把脑袋支的稳稳当当。越来越清凉的风不断涌进来,这会儿刮得有些大了,厉讼更是时不时侧眼去看熟睡的女人,观察她是否会受到影响。

  昌云的耳环被吹得直晃,就连面上罩着的帽子也有轻微的摇摆,清风吹拂间,她似乎也感受到,微微动了动身子。厉讼眼睛一跳,立马关窗。

  谁知开关启动的同时身边的女人也出了声,机械运作只来及发出短促一声响。

  可能刚刚睡醒,昌云的声音里鼻音浓重:“别关。”她摘下帽子,眼睛还闭着,整张侧脸的线条还没有完全柔和。厉讼自觉地停下动作。昌云又说:“我醒了。”只睡了一小时而已,声音却低哑的不像样子。

  厉讼问:“平时都几点睡觉?”他猜她一定习惯熬夜。

  果不其然,昌云答:“一般两点。”

  “偶尔呢?”

  “偶尔,太阳升起。”说完她自己却笑了,是那种极其短促的笑声,从鼻子冲出来,像一种自嘲,又像一种玩笑。

  闭眼休息了会儿,各路神志渐渐清醒,昌云坐起身,探头往车外看了看:“前面是哪,大清谷吗?”

  她一猜就中,厉讼不免有些惊讶:“你来过?”

  “身边有人喜欢骑马,跟她来过几次。”

  厉讼眉头一皱:“谁?”

  “你又不认识。”

  “我只关心他是男是女。”

  空气顿时静了那么几秒。

  昌云转过身来看他,满脸都写着好笑的意外。还是那个男人没错,但现在是什么意思?学过京剧?玩变脸?她突然掏掏耳朵凑过来,很想逗逗他:“不好意思刚没听清,您再问一遍?”

  她眼里的狡黠太明显,像月色下一汪汪的小水坑,每一个都盛着只小月亮在闪闪发光。

  想逗他?想怎么样,看他二十好几的大男人一本正经吃飞醋?厉讼才不让她如愿,纵使她越凑越近,甚至还动上爪子戳他,也咬牙再不说一句话。

  好一会儿撩也没有反应,昌云反而哈哈大笑:“小哥哥可以啊,耐力一流,不愧军人出身哦?”

  日色像透过薄脆鲜亮的糖纸照射下来一般,不然眼前这冷漠古板的女人怎么会被烘的满身温暖,又满脸香甜?

  昌云的笑声太清朗,仿佛一转喇嘛口中吐出的吟诵。难以名状地窘迫在厉讼心里缓缓升起,不一会儿,便合拢成轻飘飘的羽毛般在他心头轻挠。厉讼反复告诫自己镇定,可两只耳朵越像故意唱反调般,热腾腾的往外冒气,明明已经心烦意乱,偏偏身边还有人不断干扰:

  “我还以为你年龄不小,又长得阳刚,应该是走成熟稳重地老干部路线,没想到吗厉先生,挺会撩啊?肚里还憋着多少坏呢?索性一次性都抖一遍呗?我也好长长见识,嗯?”明明好好一句话,偏被她说的百转千回,暗波横流。

  厉讼咬牙,上头——真是上头!

  一上头就容易神志不清,一走神就容易错踩油门,毫无防备的冲刺具备一切令人魂飞天外的能力,瞬间爆发的冲力仿佛一根弹力绳把人拉着往前冲,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又把你嘣回去,昌云抓着安全带,被这么一颠一抛一推一挤,猛地就静了。

  好在这条路没什么人,又多亏厉讼反应优秀,车子在单行道上冲了两个弯便恢复平稳。厉讼第一时间问昌云:“撞着哪没?”他眼里的担忧造不了假。

  昌云坐坐好,心脏还在刚才的频率里突突突的跳:“没有……就是心脏有点动。”

  “……嗯?”钢铁直男连眉毛都写着疑惑。

  昌云眨眨眼,双手叠在胸口,俏皮道:“讼哥威武。”

  厉讼深呼吸,眸色深深的看着她,:“昌云,你不一样了啊?”

  昌云头扭一边,直哼哼,嘴上却撇着撇着扬起来:“这都受不了,以后怎么办?”她小声嘟囔。

  谁知这男人虽然上了年龄,但各路观感却异常灵敏,这边话音没落,就被他逮了个一字不差,厉讼脸上认真开车,嘴上却走神:“我耳朵可好着呢,别偷摸自恋。”

  “嗯?”用词不当是文科生最讨厌的语法错误。昌云一本正经的侧过身盯着他问:“郎无情而妾以为郎有意称之为自恋,请问厉先生,我是吗?”

  车驶过一个弯道,阳光乘着弧线在人眼中游走跳跃。厉讼看昌云时,恰见光影在她身后团聚爆裂。而她,从头顶到腰身,线条灵动的如同海底的鱼,甚至连洒在她身上的阳光都仿佛因为照射到某些类似鳞片的物体而绚烂发彩

  这女人,明明已经乘了山风游到了他心底,却不知哪里冒出一股火气,顶的他偏要嘴硬:“你这么确定可以吃死我?”他淡淡微笑,第一次放任天性。

  昌云四两拨千斤,笑容得体,语气却张扬:“还没吃过,不做定论。”

  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话里每个字都像勾了涂满酸甜酱汁的倒刺,刺入人心时,激起悸动一片。偏偏她还添油加醋:“要不——找时间试试?”

  车子猛的一抖。

  厉讼忍无可忍,一本正经地训斥:“别闹!开车呢。”

  这话……听起来可真没什么威慑力。尤其配上他那对容易煮熟的耳朵尖。

  目的达成,昌云哈哈大笑。

  晨光微醺,全醉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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