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催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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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因着十五夜心里有气没来陪伴杨桃,皇帝心里过意不去,上元节第二天一下早朝他就过来了昆仑宫。

虽说昨儿夜里杨桃因端淑长公主的话而不得好眠,今日起来面色看着也不大好,但想起沉香说的“信任”二字。便只能将这些疑惑压在心里,只字不提昨夜的事。

此时的皇帝心里似乎也藏着事,便不曾注意到杨桃的神情。

二人各怀心事地吃了一顿饭,还是皇帝笑着先说了一句:“进越美人为贵人的旨意,方才朕已让人送去了。除此之外,樊宝林侍奉得体,朕也下旨进她做美人了。”

杨桃一听这话,颇有些受宠若惊的起身:“妾代她先行谢过您,但其实……您大可不必如此。”

杨桃心里明白,皇帝提拔忠亲王府送来的人,此举是给忠亲王杨家脸面,也是在给皇后脸面。

皇帝倒是不以为意地扶起了杨桃:“好了,咱们夫妻多年,何须如此。朕这也是给端仪一个脸面,宫里有谁不知道她的心思。朕给樊氏进一进位分,想必她更要沾沾自喜了,如今她在月中,脾气比以往更不得了,索性由她去罢!”

杨桃笑着叹道:“您啊……也太惯着她了。”

皇帝也跟着一笑:“朕就这么一个宝贝妹子,不惯她,倒惯谁去。”

眼看着皇帝对端淑与端仪二位长公主的态度天差地别,杨桃不免又想起昨日端淑长公主说的一番话,心里很不是滋味,笑意也就渐渐淡了下来,当下只是点头应和,并不多话。

皇帝看了一眼杨桃,又开口道:“过些日子,朕想微服私访,去宫外看看。”

杨桃颇为讶异地问道:“什么时候,您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私访民间了?”

“还得等过了祭蚕礼,约莫是三月中旬罢。”皇帝摁了摁她手:“不去民间探访,怎能知道民间疾苦啊。听说届时江东还有诗会,天下才子云集一处,朕十分想去看一看。你随朕一道么?”

杨桃这时露出了些为难的神情:“可是……宫里大小事务不说,还有几个孩子,妾这儿实在走不开。”

皇帝倒并不意外杨桃有此一答,似乎早就料到了,于是无奈一笑:“行了,朕知道你放心不下他们。朕不勉强你。”

杨桃担心皇帝失望,这时又试探着问了一句:“不若,到时候就让薛贵人陪您去罢?”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杨桃:“带着她出去,旁人问起来,我该称她什么?”

杨桃努了努嘴:“左右我不在,您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罢。”

皇帝见状,自然哈哈一笑:“好了,朕的夫人只有一位,你别多心了。你既不去,朕谁也不会带,嗯?”

杨桃听着,不无感念地看了一眼皇帝,这时也不再像先前一般摆出大度的模样,反而促狭笑道:“这可是您说的,不许反悔!”

杨桃只觉一时间又像回到了初识那般,这时便又伸出小指头:“来,咱们拉钩。”

皇帝只得无奈地伸出了小指,跟着杨桃拉钩起誓,此事也就这么定下了。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到了三月上旬,曦芳仪产下了十二皇子,进位贵嫔,出月后将入主宜诸宫。

宫中大喜,皇帝微服出行的日子便只得推迟到四月。自然,这都是后话了。

只说曦贵嫔生产当日,正好是在众妃嫔前往昆仑宫定省过,在回宫的半道发动了起来,曦芳仪一行人慌作一团,只得就近安排到了敏昭媛的少阳宫临盆。好在曦贵嫔最终平安诞下了十二皇子,母子均安。

但太医在回禀当日曦贵嫔的脉象时,却回了一句话:曦贵嫔在当天似乎服用过催产一类的东西。

杨桃听过之后,显然大吃一惊,而后开始怀疑起了皇帝。毕竟不许定妃、勤婕妤产子之人都是他,而同样被忌惮的曦贵嫔王氏在怀孕期间却一直相安无事,直到临盆前才被查出服用过催产的东西。

杨桃对于这事心里存了几分疑惑,因敏昭媛在曦贵嫔临盆时一直陪在她身边,于是这天在大家伙儿昏省过后,杨桃特意把敏昭媛留了下来。

这时殿里只剩下二人,杨桃吩咐了小厨房晚饭时多添几道敏昭媛爱吃的菜,这才关切地看向她:“这些天曦贵嫔在你宫里坐月,少不得要你多多照看着,辛苦了吧?”

敏昭媛倒还像以前一般脸皮薄,不大好意思地笑道:“谈不上什么辛苦,左右有丫头婆子们照料着,我也就是过去看一看她,陪她说几句话。她得了个皇子,心里也高兴呢。”

杨桃一向喜欢她憨厚实诚,也笑道:“说来她能平安诞下皇子,还要多亏了你呢。你可别自谦,我已经将这事儿回了陛下,想必过两日就有嘉赏的旨意下来了。”

敏昭媛原本是跟杨桃坐着说话,但一听这话,当即受宠若惊地站起来,这就要跪下谢恩,杨桃忙让沉星将她扶起坐下:“好了,快起来吧,咱们俩是什么关系,如今怎么反倒跟我见外了?”

敏昭媛又是腼腆一笑,也就乖乖坐下了。

自打七皇子英王远赴胡地,长乐帝姬溺水身亡,加上慧妃病逝,敏昭媛伤心过度,便一直称病少出。杨桃顾念旧情,也曾发话准她就在少阳宫好生休养,不必每日都来晨昏定省。

但敏昭媛也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杨桃虽然给了她恩典,她却并不敢因此而蹬鼻子上脸,仍然是风雨无阻地日日过来,只是因着精神不济,便不大留下来陪杨桃说话。

这日二人难得一叙,聊了好些时候养儿育女的家常,敏昭媛这头说的是六皇子陈王近些时日又读了什么书,杨桃说的则是丹阳帝姬前些时候闯了什么祸。说罢二人相视一笑,倒也算得上是岁月静好。

但说过这些之后,杨桃神色却渐渐认真起来:“其实我今日留下你,是有话要问你。那日曦贵嫔生产,你一直守在旁边,有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敏昭媛见杨桃神色凝重,竟不由显出几分慌乱:“殿下……这是何意?”

杨桃本来只是试探一问,但见敏昭媛这般神情,更是确认了其中必有端倪,于是沉声问道:“曦贵嫔当日产下皇子后,太医来给孤回话,说是她服用过催产的东西。你告诉孤,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说到这儿,只见她慢慢握住敏昭媛的手,“齐姐儿,不要让孤失望,孤——要听实话。”

敏昭媛身子一震,沉默了半晌,终于缓缓跪了下来:“殿下,是妾错了。妾有罪!请殿下责罚!”

杨桃见她如此,不免一愣,却不急着叫她起来,只是接着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说罢。”

那敏昭媛垂着脑袋,自然将此事缘由一一说来:“二月里曦贵嫔曾邀妾过去说话,说是有一事相求。言语间跟前妾提起了勤婕妤难产的凶险,说她不能安心,怕她生产时没人陪伴。因闻妾一向是个好相与的,便想让妾在她生产时陪着她。”

“妾知道她与定妃一向不睦,只是她终究是定妃堂妹,定妃又是她的主位。妾虽然不聪明,却也明白,自己若果真在她临盆时过去不周宫陪伴,岂不是当众打定妃的脸面。妾跟她细细说明了其中利害,但她却说因她父亲在家中的光景并不很好,只怕定妃无所忌惮……”

听到这儿,杨桃才开口问道:“你同她怎么说的?”

敏昭媛自然毫不犹豫地将当日之言转述出来:“妾当时跟她说的是:倘若这胎是个皇子,陛下也许就封她做了娘娘,孩子养在跟前,皆大欢喜。可若是个帝姬,少不得跟勤婕妤一般,孩子得养在主位娘娘膝下。若明面上得罪了她,只怕日子更不好过。何况她在定妃宫里,若真有什么差池,定妃也难逃干系。”

杨桃听着这番话,不免又想起当日与曦贵嫔在亭中谈话时她心里的顾虑,心里已经十分了然。便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示意敏昭媛继续说下去。

“前朝的事,妾虽然不大明白,但也晓得王家现今如日中天,王相更是了不得,谁都不敢轻易得罪他,也连带着不敢得罪定妃。妾便斗胆提了个法子,让她找个适当的时候饮下催产药,再到妾的少阳宫来……这样,定妃也不好说什么。妾心里愚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知道这也实是下下策了。可……要想曦贵嫔平安,又不得罪定妃,也只有如此了。殿下,妾知错了,请您狠狠罚妾吧!”

杨桃愈听,眉头皱得愈紧:“喝催产药……曦贵嫔竟然舍得拿自己的孩子冒险么?!”

敏昭媛以为杨桃要责怪曦贵嫔,当下连连摇头:“妾说出来后,她也是犹豫了许久,说让她再想一想。妾也劝过她,此举凶险,若非走投无路,最好不要如此。妾想,若非逼不得已,谁也不愿意踏出这一步啊。所以您要怪就怪妾吧,说到底,还是妾怂恿的她……”

杨桃无奈地叹出一口气:“孤也不是不知她们姊妹间的恩怨,可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谁成想,二人竟积怨至此。”

说罢,她深深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敏昭媛:“你啊……就是太好性儿了。这事儿本与你没什么干系,你却偏偏要搅和进去。”

她亲自伸手扶起了敏昭媛,拉着她一起坐了下来,语重心长地说道:“孤虽是皇后,但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私心,眼看着元年一起入宫的旧友挨个走了,若连你也出事儿了,孤可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好在此次有惊无险,曦贵嫔母子平安,太医那儿我也已经让人封了口,不会再有旁人知道。但孤警告你,可再不许有下次了啊!”

敏昭媛听着这些话,一时感动地热泪盈眶,连连点头称是:“妾再不敢了。其实妾原本也不想搅和这些事儿,可妾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就不由想起远在胡地的长安,夭折的长乐,还有宁远……孩子们终究是无辜的啊。”

杨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好姐儿,我知道……我都知道……都将近十载了,你的为人,我岂能不知道呢。都多大的人了,还说哭就哭呢,又忘了规矩不是?”

敏昭媛当即破涕为笑,又胡乱抹了一把泪,连连与杨桃告罪赔不是,杨桃本也不曾真的生气,也就搂着她笑开了。

殿内的气氛一时又和缓了起来,两个人说说笑笑,一起用了晚饭,也就各自散了。

然而还有一事,杨桃仍然没弄明白,此事既只是敏昭媛与曦贵嫔商量好的计策,那便与皇帝没什么干系。

可为什么曦贵嫔与定妃同为王家人,皇帝却只许曦贵嫔产子,不许定妃生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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