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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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在这热闹大街几乎是寸步难行。穆轻眉与若云脑袋挤在一块儿,撩开点车窗,山汗进城一样,指着街上景物对彼此说:“你瞧瞧!那儿有杂技呢!”

  “那边那边!唱小曲呢?这是什么地方的口音?有趣的很!”

  “我要吃茯苓饼!好嬷嬷,您帮我买点去吧!”

  “……”

  承兰在外面呆了一天,被冷风吹着,受过伤的关节又叫嚣起来,脚腕还没痊愈的筋脉钝钝地疼,这疼痛挠得他心痒痒,逼得他直打哆嗦,连呼吸都困难得厉害。他强撑着吸了口气,缓慢地、无声地吐出来,缩在毛大氅里瑟瑟发抖。冷汗渐渐遍布了额头,惹得他浑身发冷。

  那边嬷嬷买了茯苓饼,穆轻眉满意了,给承兰递零嘴,才发现他禁闭双眸缩成一团,已经睡着了。

  她心中“咯噔”一声,去摸承兰的额头,果然湿漉漉的一层汗。

  察觉到穆轻眉的动作,承兰缓缓睁开了眼,扯出点笑意来,提着半口气,尽力用平稳的语气回应穆轻眉:“我没事……”

  他是说惯了“我没事”的,可穆轻眉又不是傻子,扯过自己身上的毯子一股脑往承兰身上裹,又很是轻柔地擦掉他额头鼻尖的冷汗。

  承兰细细瞧着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是疲累的,软弱的:“殿下,您对我这样好,我连回报都不知道怎么回报了。”

  穆轻眉的动作一顿,看着承兰的眼睛,一时不知道什么好。

  他们瞧着彼此,似乎想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那些说不出的言语,想捕捉到那隐隐约约的情愫。

  “殿下,让我靠一会儿吧……”,承兰的语气里是脆弱和渴求,带着无可奈何的妥协。他看着穆轻眉的神情没有半点暧昧与挑逗,是让人觉得怜惜的依赖与期待。

  隔着厚重的毯子,穆轻眉觉到了那重量落在了自己的肩上,偏头去看,承兰已经阖上了眼睛,安心地枕着她。

  她听到承兰长长的一声喟叹:“殿下,你若难受记得告诉我。”

  可这时候,忍受着没顶疼痛的,明明是承兰。穆轻眉轻拍着他,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我给你唱《灵山卫》好不好,我母亲说听舒缓的歌,也是能缓解疼痛的。”

  承兰笑着点点头,已经没力气说话。穆轻眉便放缓了速度,放柔了声线地唱起来。

  坐在马车对面的若云很高兴,因为她收获了三块饼子。

  护城河乌泱泱挤满了人,穆青和一行闲来无事,晃悠到了这边。叶梦君年年都爱放河灯,盈盈少年心性,也好奇得不得了,穆青和便拉楚留泽一起去买河灯。

  谁知楚留泽非倔着脾气,一脸事不关己:“凭什么要老子去跑腿,他喜欢自个儿买去!”

  “这是求姻缘的河灯,自然该咱们买。”,穆青和极是宠溺地将叶梦君一望,理所当然道。

  他这话一出,再配上他看叶梦君的眼神,楚留泽越发不肯去:“反正我不买!不是还有陆之绮吗!”

  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字,陆闵得挑眉,道:“殿下,我和您去。”

  两人皆是身姿挺拔,气质不凡的书生模样,站在人群中可谓鹤立鸡群,轻易便能吸引女子目光。穆青和朝陆闵得温润一笑,问他:“之绮买来求什么姻缘?”

  陆闵得脑海中是毓琇楼上,那红衣女子面朝满城风华,言语轻柔说出“食百姓禄,做天下事”的模样,他张了张嘴,一时想不出怎么隐藏心思,只好摇摇头轻声答:“不求我的姻缘,只求茫茫暗夜添一点光亮耳。”

  两人站定在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的河灯摊边,仗着身材长相没一会儿就到了最里面。穆青和挑了个桃花灯,上面很俗又很中规中矩地写着:“愿得一人,白首不相离。”,他读了一遍,翘唇笑:“这话倒是朴实到了极致,之绮,你挑两个,我结账。”

  忽然之间,以他二人为中心的人群寂静下来,窃窃私语声一点点向外扩去,每到一处,便又有一处伸长了脖子瞧他们。

  虽说平日也有人会多看自己两眼,但这次的气氛实在有些怪异,穆青和一把将陆闵得拉到自己身边,提醒暗卫莫要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而另一边,眼瞅着那两人离开去买花灯,楚留泽反倒心痒了,没来由地便想去买一盏灯。怎料却发现姑娘们都踮着脚尖看穆青和与陆闵得,他好奇,拉住个姑娘问:“你看他做什么?”

  “你不知道?那个叫之绮的,便是陆闵得陆大人的字!”,楚留泽心想他个从七品下的小官竟有人叫他陆大人,当真是太给面子,便又问:“那又如何?”

  被他拉住袖子的姑娘一心一意看那两人的互动,根本不想搭理他,敷衍地随口回答:“那旁边风度翩翩的如玉公子便是太子殿下了!”

  “你怎么知道?”,楚留泽大惊,不想这些姑娘竟也能认出穆青和,却听那姑娘随口答:“太子殿下和小陆大人是一对儿,你不知道吗?合德、合德,便是各取他二人名讳之一!”

  “什……什么?”,他眯着眼,踮起脚,瞅人群中间,只见穆青和提着盏灯,满脸笑意对着陆闵得不知说了些什么。

  没一会儿,便有人从里面传话来了:“太子殿下说:‘之绮,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一时间,楚留泽身边的姑娘们高兴得要跳起来,都交头接耳道:“果然《合德》里头讲的是真的!”

  楚留泽听得莫名其妙,反驳:“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合德》是本话本对吧?这一看就是那种眼里只有钱、背信弃义、没有良心的酸秀才写的!”

  怎知他这话一出,姑娘们都狠狠盯着他,眼神酷似在看卖国贼,楚留泽忙闭了嘴,干笑着缩了缩身。又见人群中央,陆闵得拿起笔写了点什么,穆青和背着手凑近看了看,又不知念叨了什么。

  人群中间的两人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兴冲冲地挑着灯。陆闵得看了一圈,又想想盈盈那孩子,便挑了个木芙蓉的花灯,取了笔写:“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穆青和凑过去看,赞:“之绮当真是写的一手好字。”,他平日里总带着些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周围的姑娘们瞧见,越发捂着嘴惊叹。

  楚留泽满脸嫌弃将他们一看,心想这两个当事人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果然那不靠谱的传话者便又传话了:“太子殿下说,之绮当真是好。”

  “这都胡扯的是些什么?!”,楚留泽瞪大了眼,道:“穆青和说的明明不止这么几个字!”

  恨不得剐了他的眼光从四面八方凑过来,楚留泽这次彻底消停了,紧抿住嘴,穿过众人,看着凑在一块还后知后觉挑花灯的两个人,大大咧咧扑上去,一手搂住一个,低声道:“还在这儿闹呢?姑娘们以为你俩是一对儿了!”

  穆青和一僵,叫了个藏在人群里的暗卫:“真的假的?”

  “回主子,真的。”

  “那你不告诉我?”

  “回主子,你说不要轻举妄动。”

  “……”,穆青和黑着脸瞪了一眼自己的暗卫,吩咐:“把书禁了。”

  “哎,等等!”,楚留泽伸长脖子拉住暗卫:“帮我买一套回来,我看看那无良秀才写成什么样了。”

  “楚公子,十来册呢!”

  “都要都要,反正我闲得很!”,他刚说完这话,就被穆青和无波无澜似的瞥了一眼,慢悠悠地问:“很闲?”

  “也……也没有很闲。”,楚留泽“嘿嘿”笑着和穆青和拉开些距离,道:“你也知道我刚回京述职,手生得紧,手生得紧,什么都不会做。”

  “多做点不就会了?”,穆青和露出玩味的笑,比平时还要耐心:“春闱事多的很,塘雨,你既然是礼部的,这些天就别回府上了,留在礼部帮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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