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闻欢小时候读过一个童话故事, 故事里有个特别凄惨的小女孩, 过得很苦,每天被继母和姐姐欺负,具体怎么欺负闻欢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一次舞会上, 王子帮女孩穿了一双水晶鞋。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雪停了, 一片白茫茫, 闻欢低头,陈清河从袋子里拿出一双眼熟的雪地靴, 他把鞋子放到地上,铺满了雪,软软的,他迟疑了一秒, 伸手探到她的脚踝,闻欢一愣, 向后躲闪。

“别动。”

陈清河冷色道,他面不改色,左手握住她纤细的脚踝,帮她把拖鞋脱下来,雪地很湿, 闻欢的袜子都湿了。

陈清河沉吟片刻,握住她袜子的边缘,闻欢半弯下腰:“不要。”

陈清河抬头, 望进一池春潭:“不想脱袜子?”

闻欢觉得现在的姿势挺尴尬的,她别开眼摇头:“不要。”

“确定吗?”陈清河神色如常,“袜子湿了,穿起来很不舒服。”

……

鞋穿着舒不舒服只有脚知道。

旧了,脏了,不喜欢了,就扔了呗。

……

闻欢依稀忆起她说过的几句话,她拧了拧眉,感觉陈清河话里有话。

她发愣的功夫,陈清河已经帮她把雪地靴套上了,他帮她穿好鞋,还不忘补充一句:“我提醒过你了,不舒服别怪我,你自己选的。”

这下确定是话里有话了。

闻欢火大,她挣扎:“你别碰我。”

“你别乱动。”陈清河口气也不好,他帮她脱掉另一只拖鞋,套上雪地靴。

穿好了,他把湿了的拖鞋放进袋子里,站起来,低头看她的脚:“感觉怎么样?”

闻欢裹紧身上的羽绒服,白他一眼:“好到不能再好了。”

她撞开他的肩走远,陈清河被撞的往外一歪,他稳住,回头看,看她风风火火的背影,包得像个白色小粽子,他抿了下唇,笑了。

……

说归说,陈清河还是带闻欢去买了袜子。

从商城出来,迎面袭上狂骨寒风,没了暖气,闻欢冷得一哆嗦,哈出几口白色的雾气,她抬头看天,阴郁的灰蓝,看上去还会下雪。

这雪应该是从昨晚就开始下了。

“看什么呢?”

陈清河顺着闻欢的视线抬头,只看到一片灰蓝色的天空,云朵结成一大片,一团团的。

闻欢摇头,只空空地说出四个字:“要变天了。”

陈清河:“……”

他接不上话,抬手把闻欢羽绒服后面的帽子扣到脑袋上,转了话题:“想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闻欢回答,觉得哪里不太对,她反应过来,偏头看他,诧异地挑眉,“你要陪我吗?”

“如果你……”

“不要。”闻欢打断陈清河,想也没想拒绝,“去哪儿都可以,只要没有你。”

气氛一瞬间僵持,陈清河表情变了,本就冷漠的一张脸比刚才凝重了百倍,他的眼底攒了怒火,要发不发。

他盯着闻欢的头顶,沉着嗓子问:“闻欢,多少天了,你还没玩够吗?”

“我没玩。”闻欢的口气也同样生硬,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固执地说,“”我是真的不喜欢你了,你离我远一点吧。”

“不喜欢我了?”陈清河玩味地重复一遍她的话,几个字在舌尖过了一遍,像是吃了纯黑巧克力,有点苦了。

他直逼她的双眼,嘴角挂上冷笑,危险逼仄:“你想喜欢谁?陈思宇吗?”

在闻欢的记忆里,陈清河虽然性子冷清,平时不太爱说话,面瘫,但不至于摆出这种可怕的表情,她直觉不好,向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他。

女孩略显恐惧的表情刺痛的陈清河,有股气从胃里顺着升上来,好像火山爆发,熔岩烫的他难受,积攒了很久的情绪一下子全都涌了上来。

他一步步朝她逼近,敛目,沉着张脸,脸色黑的吓人。

“闻欢,你应该不会天真到相信陈思宇是真的喜欢你吧?”

蛇打七寸,越是熟悉你的人越知道刀子捅哪里你最疼。

陈清河现在已经失了理性,他控制不住口不择言,他嘲讽一笑,迎上闻欢水光光的眼睛,抽丝剥茧:“陈思宇,六岁丧父,母亲三年前因尿毒症入院,家里有一个五岁的弟弟。”

“上有老下有小。”陈清河一顿,残忍地嗤笑,“闻欢,说到这里,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闻欢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陈清河,不冷静,也不淡然,他已全然没了平时的隐忍克制,脱胎换骨,披上了一层狠绝的戾气。

英气的双眉拧成一团,结成突兀的“川”字,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他双眼通红,漆黑的眼底浓出了一团雾气。

闻欢摇头,难以接受他的突变,陈清河勾挑左唇:“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舒了一口气,弯了下唇,“好心”帮她解释:“简单来说,他和我一样,对你好,关心你,只是因为你是闻家的小公主,如果你不姓闻……”

“啪!”一巴掌扬手挥到陈清河的脸上。

闻欢眼带水光,她颤抖着手,盯紧陈清河侧过去的半张脸,心一抽一抽的疼,她攥紧手慢慢放下,哽咽地说:“陈清河,我不许你诋毁他。”

心骤然一缩。

陈清河站直,他皮肤很白,一巴掌落下去,左边侧脸上落下清晰的红色掌印,刺眼得很,他冷笑,看进她含了泪花红彤彤的眼睛,丝毫不怜惜:“为了他打我?”

闻欢抿唇不语,她心里清楚得很,并不是因为陈思宇,而是因为那句“他和我一样”。

但她不想解释,也没心情解释,被伤过太多次,她长了记性。

她再也不想把快长好的伤口撕开,给陈清河再捅一刀的机会了。

血淋淋的。

闻欢又不争气地哭了,她一把擦掉眼角的泪,绕过他想走,手被人扣住,陈清河的掌心温度滚烫,他盯着闻欢柔软的耳廓,小巧可爱,被冻得红通通的。

他沉着嗓子说:“闻欢,把话说清楚再走。”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闻欢挣开他的手,又控制不住落了泪,她烦自己的不争气,心里也堵的上,她问:“陈清河你烦不烦,你不烦我都要烦了,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你不是说过永远都不可能喜欢我吗,正好,我现在也不喜欢你了,我们一拍两散皆大欢喜,你应该开心才对,你摆出这幅样子给谁看呢?”

“怎么,你难道现在想告诉我,你其实喜欢上我了吗?”

闻欢的眼眸澄澈明亮,里面一片赤诚坦荡,她就是这样,一往无前,敢爱敢恨。

她的眼睛里有他的倒影,清晰的,模糊的,陈清河盯着看了一会儿,恍若被灼伤了,他视线下移,盯着她通红的眼眶,一字一句低缓问出来:“不喜欢我了,那你哭什么。”

闻欢倒吸了口凉气:“我愿意!你管天管地还管得着别人拉屎放屁吗?”

她甩开他离开,这次陈清河没有拽她,只是在擦肩而过的瞬间轻声呢喃:“谁都可以。”

“陈思宇不行。”

……

所以到头来,他在乎的不过还是对闻家财产有企图心的陈思宇。

他并不在乎她和谁在一起,也不在乎她到底喜欢谁。

只要不是冲着闻家来的,谁都可以。

夜绿,闻欢坐在吧台前面喝闷酒,陈思宇还是站在吧台后面擦杯子,他皱着眉看她一杯接一杯,了然地问:“又和陈清河吵架了?”

“别提那个名字。”闻欢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听着上头。”

“闻欢。”陈思宇低喃,不知道是在提醒,还是随口一说,“你说过不会再喜欢他了。”

陈思宇淡淡一句话勾起了闻欢的情绪,她抬头,直勾勾地盯着陈思宇看,把他盯的发毛。

他皱了下眉:“怎么了?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你喜欢我?”

陈思宇表情凝固在脸上,眸里一闪而过慌张,他稳住神,把杯子放到杯架里:“你大晚上发什么神经。”

“小宇,我好像给你说过,不要喜欢我,我的心里已经容不下别人了,我……”

“我不喜欢你!”

陈思宇厉声打断她,嗓门有点大,他自己也吓了一跳,旁边坐着的人听到动静,好奇地瞧过来。

陈思宇脸皮薄,他尴尬地闭上了眼,再睁开时,闻欢还是懒散地坐在椅子上,单手撑在吧台上喝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

一语惊到所有人。

除了她。

陈思宇心生挫败,他叹了口气,耐着性子给她解释:“闻欢,你想多了,我家里的情况你是清楚的,我目前没有任何谈恋爱的打算,也没有交女朋友的心力,我对你……”

他顿了一顿,看着黑色的大理石桌面,继续说:“就像我对初桔一样,我们三个人是朋友,好朋友,我很珍惜我们之间的友谊,这是我前面几年从来没有感受到的感情,我不想失去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所以……”

“这样的玩笑,以后就别再开了。”

闻欢举着杯子放在唇边,认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陈思宇目光坚毅,也同样坦然地回看她。

半晌,闻欢笑了,是如释重负的笑。

她弯唇,朝他举杯:“敬友情。”
sitem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