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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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自己共情后复杂低沉的心情, 甘呈开始对照着南云逸的手迹和重苍偶尔留下的手札寻找化解血脉冲突的方法,幸好,在南云逸没有因为重卿的出生而虚弱无比的时候,他们两人对未来的孩子还是有一点点期待的,对血统的担忧也留下了只言片语, 总结起来看, 就是——

炼化血脉。

和重卿如今的努力方向大致是一致的, 既然不能和平相处, 就以更为强横的魔域血脉为主, 炼化飞羽域血脉,使其为自己所用。她将零散的法子综合起来,又加了不少自己的见解,以神识接触的方法教给还在内视之境的重卿,看他接受良好,露出的脖颈上鼓起游动的青筋出现的频率也逐渐降低, 不时的反弹也很快地被镇压, 也就暂时放心了。

甘呈立在静修室中, 在这个只有他和她两个人能进入的空间中,她撤去了护体灵气, 寒冰玉床带来云凉极峰千万年蓄积的精纯寒气, 扑面而来将她体表的温度带走,余下如冰玉般白皙剔透的肌肤,和其上冰凉到冻伤普通人的温度,对她而言, 却只是让她清醒一点而已。

她看着对面紧闭双眼盘坐的徒弟,目光缓慢而认真地将一点一滴都收入眼中,静站良久,无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洞府外,青年模样的重卿已经等了很久,见她出来眼睛霍地一亮,却被她浑身氤氲的寒气在身上挂了不少冰碴,他愣了下,语气小心地喊:“师父。”

“嗯。”甘呈不重不淡地应了一声,她轻微地转了转视线,一片细小的雪花从浓密厚重的睫毛上坠落,压得长睫一低又倏忽弹起,看起来像是不经意间眨了下眼,扇状阴影下的眸光却是清冷如初,始终没有波动,“事情解决了?”

“……是。”重卿有心想说什么,看着她从内到外满身寒气的模样,又咽了下去,他心中忐忑又怕自己说错话,嘴唇开开合合几次竟然和她一样沉默下来。

甘呈也没有和他多说的意思,知道他和其他势力的接触没有问题,便点了点头,将之前得到的法子雕刻到玉简里递给他,“等他醒了再来找我。”

言下之意,没事不要来见我。

垂于身侧的手指突然蜷起,重卿看着青衣师尊清冷冰寒的背影,突地紧走几步,语调急切地呼喊,“师父!”

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极为惶恐,总感觉在这瞬间要失去什么重于生命的东西,是他就算用了强硬手段也留不下的东西,他看着师父顿下步子,微微侧头,墨发如瀑,只能看到一小半形状美好却也同样没有温度的侧脸,“嗯?”

喉头滚动,他想说徒儿知错师父能不能不要扔掉他不要离开,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一般始终发不出声来,最后只轻声说道,“寒室清冷,师父注意身体。”

“嗯。”

甘呈的身影消失后,重卿颓然地靠在墙壁上,刺骨的寒气透过法衣刺进脊椎扎进心脏,让他心头一阵阵紧缩,他颤抖着手捂住脸,察觉到身体里那被封印的东西又开始躁动了,他闷闷地咳嗽几声,紧抿着唇咽下滚烫的血液。

本体还在里面,他们之间因为长时间的近距离接触,已经开始感应同化,他不能在这里,万一达谶对他的操纵再次发生,本体现在的情况会直接爆体而亡的。

这么想着,他喉头动了动,整理好自己的声音和神情,面无表情地离开,脚步迈开的同时,以魔族秘法传音,“封幽诃,前日去王城,师父发生了什么?”

没有什么事情,师父不会突然这么狠心的,他得知道为什么。

……

接到传讯的时候,兢兢业业的亲卫封幽诃正在为甘呈送资料的路上,自然事无巨细地都告诉了他,却久久没收到回音,封幽诃奇怪了一下,又看了看手中高高的一摞书册和玉简,摇摇头继续自己的事情。

他扣门,等了三息后推门而进,“尊者,萨特城的资料都在这里了。”

甘呈正看着那颗被她从顾明珠宫殿里带过来的白色珠子出神,见他过来,点点头,“辛苦了,还有顾明珠的资料也麻烦你了。”

“顾明珠?”封幽诃疑惑。

“……”甘呈看着他疑惑的模样,忽然不想解释什么,只随手翻手边的城历,“就是达谶。”

封幽诃了然,大概是达谶在外时的化名,不过这种事他作为亲卫竟然不知道,实在是有些惭愧,当下应了去做,没多久却又去而复返。

甘呈奇怪,却见他端着托盘上前,将热茶和精致的点心放在一边小几上,为她斟茶,而后悄然退下。

熟悉的点心花样,鼻尖亦是她最喜欢的白茶的香醇味道,甘呈看了一眼,继续手里的动作。

她突然对顾明珠好奇了起来,她想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的,到了这个世界经历了什么,又是怎样的心情。以前不在意,现在不经意窥见了一角,就变得在意了起来。

同样作为外来者,她有世界意志的金手指,那么顾明珠呢?在那种生死瞬间的时候,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即便是有经营多年的势力,封幽诃送来的关于顾明珠的资料也仅仅是很少一部分,她看了看,绝大多数都是近五十多年的记载,关于他在进入亲卫队之前的经历已经被完全抹去了,抹去的人是谁,不用想就知道,顾明珠的魔种力量,可是遗忘啊。

而且不仅仅如此,心魔境中看到的那个驿城萨特城,已经在七百多年前被屠城,全程封闭一整月之后,所有人一个不留被幽绿火焰烧得一干二净,即便是之后被收编吞并,那怨气冲天沦为鬼城的旧城废墟也依旧没人敢逗留。

一种类似愧疚的微妙情绪在心湖底下如水草般悄悄滋生,扰得她心绪不宁,甘呈苦恼地皱眉,指尖因为用力捏着那枚白色珠子而泛白僵硬。

她有什么好愧疚的!明明那个人之前还想杀她呢!

可是……可是啊……那个时候小小的绝望痛苦的顾明珠,真的让人好心疼。

被这些情绪困扰着,甘呈整个人都暴躁沉闷了不少,她并不会无缘无故地发火,最直观的表现就是更喜欢一个人呆着,原本就不多的表情更难得一见。

这样的情况一直维持了十几天,每日里没事儿就去甘呈那里看看情况的封幽诃心想要糟,他动作轻缓地再次撤下放凉的茶水和冷掉的点心,心下叹息。

你说重卿每天亲手做好送来又有什么用?尊者明显心中有事,丰盛菜色不动,清粥不动,果点不动,到最后连热茶都不抿一口,端来放一会儿冷了就撤掉,这么多天要么静坐要么不见人影,连问都没问过他,何必呢。

临走时,封幽诃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桌上莹莹闪闪安静躺在一边的白色珠子,这才安静离开,等他再次端着新鲜出炉的千层花点酥过来的时候,意外发现房间里已经没人了。

和甘呈一起消失的,是那颗没什么存在感的白色珠子,取代它的位置的,只有轻飘飘的两个字。

勿念。

……

甘呈素来不擅于处理激烈复杂的情绪,被这种情绪困扰这么久,一半是因为之前共情的后遗症,另一半是因为她发现自己虽然口中说着不在意,可却是已经不知不觉把这个世界和其中的人放进了心里,不能随时抽身潇洒离开让她很烦躁,所以她决定出去走走。

不带任何人,一个人的走走。

以她的修为,除非顾明珠或者达横手下的高阶魔族出手,在魔域行走不会有任何问题,闲着的时候她用白凰火炼制了不少用途奇怪的法器,上次给元子君拿来遮脸的千面是一个,这次拿来给自己做伪装的“花言”也是。

“花言”名字取自“花言巧语”,是个……帷帽。

是的,她连衣服都没换,戴个帷帽白纱一垂就出去了,障眼法都懒得用。

随便找了个方向,踏云千里,倚风而停,甘呈把窝在袖子里许久的墨色也放了出来,一人一剑停在高空中,底下山峰森林都变成一团一团浓淡的绿影,云雾被初秋的细风推搡着飘过来,慢慢悠悠地穿过她的身体,眼前一片朦胧,就连刺眼的日光也被云雾哄得温柔了不少,作为一把剑,墨色对被云雾黏黏糊糊亲密接触感到浑身不自在,剑身灵力一震,聚拢的云朵雾气就委委屈屈地散开,飘到甘呈面前的轻纱上蹭来蹭去。

纱幔内的空间里,看着试图把自己圆圆的一团挤进纱幔并成功了大半的小云朵,甘呈恶趣味地挑了挑眉,拿一道微弱的灵力轻轻地戳了戳它,一下子把刚刚钻进来的胖团子戳懵了,连假装雾气不停拍打着的小白翅膀也吓得立马消散了,团子浮在空中,前端微微抬起,像是使劲儿仰起了头,而后缓慢地咽了咽口水,在她的注视下悄悄往后挪了一点点,又挪了一点点,等接近了进来的缝隙,转身嗖地一下火急火燎地跑了!

甘呈笑,白皙纤细的手腕一翻,将它揽回手心轻轻捏了两下,软软弹弹的,又向上抛了抛,那团子被抛得头昏眼花,眼见着伪装被发现了,旁边的灵剑又虎视眈眈,团子匆匆忙忙地就要再次逃跑,甘呈也不理它,只是墨色饶有兴趣地看着这躲在云彩里的小东西,绕着扑扇着小白翅膀的团子转了好几圈,吓得小团子一个骤停啪叽掉下来,被底下的一团云雾接住扛着走了。

一大一小两个白云团子溜得飞快,甘呈看着它们极速溜走留下的白色痕迹,还是笑,她喊住想追过去的墨色,“那是云灵,平日里一团团在云彩里玩耍,胆小得很,你别吓着它们了。”

墨色不服气,绕着她转了两圈,又不甘心地拿剑尖在笼着的云雾里戳戳戳,试图再戳出一个来,却被云灵给嫌弃了,就是不现身,一时间灵剑也开始委屈了。

不知道该怎么去哄一把被云灵嫌弃的灵剑,甘呈在帷帽下无奈却愉悦地叹气,“这里有云灵,自然也有石灵金灵草木灵,它们胆子可大了,不会嫌弃你。”

墨色嗡嗡响着螺旋式绕着她转了两圈,飞速晃动变换的剑影看得她眼花,无奈扶额,“好好好,我们这就去,反正出来也没什么事。先给你吃点零嘴。”她取出之前无意间收取的紫铜矿石,墨色美滋滋地卷起来不知道收到哪里去了。

比起其他人来说,墨色还真是好哄啊……甘呈朝它招招手,“过来,我们去云灵在的地方看看,那里可能有其他灵物。”

话音刚落,墨色整把剑都亢奋了,发出一声清亮的嗡鸣,眨眼间便抛下投喂它的主人化作天边一道流光。

云雾飘过去,甘呈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天上被太阳晒:……

她收回刚才的话。

等甘呈在墨色的千般催促下到了它所在的地方的时候,却讶异地看到幽静山谷里,墨色整把剑都没入了白色云灵聚成的云朵海洋中的模样,看到她来了,墨色剑身焦急地震颤了两下,甘呈听它的意思——不是我干的!

甘呈:???

随着她的到来,云灵们像是被静电吸附的小绒球,一个个一串串地朝她飘过来,挨挨挤挤地黏在她的帷帽、长发、肩膀、衣袖、裙衫上,没地方挤的就特别委屈地飘在她身边,云灵不会说话,但甘呈却可以敏锐地感受到它们的情绪。

被堆了一身绒球球的甘呈在被绒球球们告状——就是它!它干的!

甘呈:???

还好这疑惑大概就在眼前的云灵海洋中,挂了一身云灵的甘呈走了几步,反倒觉得自己的脚步因为它们轻了不少,她小心地不踩到绒球球,然后伸手轻轻地拨开堆在那一处还没来得及飘出来的云灵们,云灵们十分配合地分开,露出里面趴着的,背上插·着墨色长剑的男人。

……她抬眼幽幽地看了眼墨色剑,我就一会儿不在你就惹了这么大的事?

墨色超委屈,真不是它干的呀!

作者有话要说:重卿现在的状况就是,师父发现之后,不跟他玩了,留不住,伤不得,师父就是那自由的风,徒弟啊……

徒弟是个啥比较好呢……【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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